第一文学城

【烟酒剑行离恨楼】(第一卷1

第一文学城 2025-09-06 03:07 出处:网络 作者:禹yuyu编辑:@ybx8
作者:禹yuyu 2025年7月26日首发于:第一会所 字数:61684   正式开始连载之前,简单几句梦呓:男女主的表象人设是可耻地偷来的,但
作者:禹yuyu
2025年7月26日首发于:第一会所
字数:61684

  正式开始连载之前,简单几句梦呓:男女主的表象人设是可耻地偷来的,但
笔者希望能给他们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有血有肉的内核,也给我笔下的世界一
个温暖又残酷的故事。

  目标是写出《琼明》、《浊尘》一样的珍品。

  纯为爱发电,如果诸君有兴趣继续读下去的话,将于数日内更新。

  因此,如果您有建议,请您评论,不吝指教。

             引子:兰陵,侠是杀人剑

  残阳如血,暮色渐沉。官道寂寥,枯败的柳絮卷着尘土,在风中打着灰色的
旋涡,拂过光秃的枝条,更添几分萧瑟。兰陵城外的官道旁,孤零零地立着一间
小酒馆,门前一杆褪了色的「酒」字旗,在暮春傍晚的冷风中无力地摇曳。

  酒馆的大堂里,横七竖八地坐着二十多条壮汉。他们个个肌肉虬结,满面横
肉,眼神中透着一股亡命之徒的凶悍。桌上堆满了大块的酱骨头和喝空了的酒坛,
角落里,几个沉甸甸的木箱半开着,金银珠宝的光芒在昏暗的烛火下若隐若现,
刺得人眼睛生疼。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烈酒的辛辣、酱骨头的油腻,以及一群亡命之徒久未沐浴
的汗臭,与金银的冰冷气息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贪婪味道。

  「大哥!这次干完这票,咱们黑风寨的家底,怕是比兰陵城里的府库还要殷
实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一边大口啃着骨头,一边含糊不清地对首座上
的人说道。

  首座上,是一个身材更为魁梧的独眼巨汉。他的左眼上罩着一个黑色的眼罩,
仅剩的右眼中,闪烁着狡诈而残忍的光芒。他便是这伙人的头领,江湖人称「独
眼龙」的悍匪头子。

  「那是自然!」独眼龙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粗野地用袖子抹了抹嘴,发出
一阵震耳的狂笑,「弟兄们,咱们黑风寨在这兰陵地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次,更是劫了官府给那狗官送的寿礼!等风头过去,咱们就金盆洗手,拿着这
些咱们用命换来的钱财,去江南买上几座大宅子,娶他十个八个美婆娘,下半辈
子,就好好享受人生!」

  「大哥说得是!」

  「哈哈哈!金盆洗手!享受人生!」

  「到时候,我也要娶个像上次那富商女儿一样水灵的婆娘!」

  一众匪徒爆发出更加粗俗而狂妄的笑声,他们举起酒杯,肆无忌惮地幻想着
未来的美好生活。他们手中的每一锭金元,都沾满了无辜者的血泪;他们口中的
每一个美梦,都建立在无数家庭的破碎之上。然而,他们早已麻木,罪恶对他们
而言,不过是换取财富的手段。

  就在这片污浊的喧嚣中,酒馆那扇破旧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晚风灌入,卷起一地狼藉。一个黛绿色的身影,逆着夕阳凝固如血的余晖,
悄然浮现。

  她身姿轻灵,一袭黛绿长裙不染纤尘,手中撑着一把绘有水墨山河的油纸伞。
她的面容清丽绝伦,眼神却冷如深秋的寒潭,倒映着满堂的罪恶,不起一丝波澜。

  「人,从生到死,尽是离恨。」她朱唇轻启,声音清冽如冰珠落玉盘,「有
些分离,却借你们之手,来得太早。你们都有罪。」

  话音未落,她身后,一个身穿飘逸白袍的潇洒剑客随之而入。他腰间佩着一
柄古朴长剑,剑鞘暗沉,仿佛藏纳着无尽的深渊。他环视着满堂悍匪,嘴角勾起
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诸位,听到这位姑娘说的话了吗?你们都有罪!请拔剑吧!堂堂正正战一
场!」

  短暂的死寂之后,独眼龙第一个爆发出震耳的狂笑。

  「哈哈哈哈!你们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也敢来扰你们大爷!」

  满堂悍匪随之响应,污言秽语与狂妄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哪来的黄毛丫头
和毛头小子!也敢来扰你爷爷们的雅兴!」

  「我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正好,把那小美人留下给大哥当压寨夫人,那
小子,剁了喂狗!」

  他们根本没把眼前的两人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两个不知天高地
厚,前来送死的江湖雏鸟罢了。

  女侠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她只是缓缓地收起了油纸伞,那双清冷的眼眸中,
杀意一闪而过。

  而剑客,则依旧保持着那份洒脱的笑意。他伸出手,轻轻地搭在腰间的剑柄
上,那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不是在面对一群亡命之徒,而是在邀请一位知己共
饮。

  「看来,诸位是不打算体面了。」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
绝,「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我来帮你们体面了。」

  话音未落,独眼龙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猛地一挥手,眼中杀机毕露。

  「弟兄们,给我上!男的宰了!女的活捉!」

  「杀!」

  他们纷纷拔出腰间的钢刀,拎起身边的板斧,狰狞地笑着,如同饿狼般扑了
上来。十八般兵器在昏暗的烛火下泛着森冷的寒光,带着呼啸的风声,从四面八
方朝二人袭去。

  面对这必杀之局,剑客嘴角的笑意未减分毫。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扑来的悍
匪,只是侧过头,温柔地看着女侠,仿佛在问她,先从哪一个开始。

  女侠没有回应,她只是缓缓地收拢了离恨伞。

  就在第一个悍匪的钢刀即将劈中她的瞬间,剑客动了。

  他没有拔剑,只是右手手腕轻描淡写地一抖。数道微不可察的银光,如同夜
空中的流萤,悄无声息地划破了浑浊的空气。那银光并非射向敌人的要害,而是
精准地刺入了他们握刀的手腕、发力的脚踝、以及传导内息的几处关键穴位。

  「啊!」

  「我的手!」

  冲在最前面的四五名悍匪,只觉得手脚一麻,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手
中的兵器「当啷」落地,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他们是「扶伤」针下第一批无
力的亡魂。

  这神鬼莫测的手段,瞬间让整个黑风寨的攻势为之一滞。

  而这片刻的停滞,便是那女侠的舞台。

  她的身影如同墨绿色的鬼魅,悄然融入惊愕的人群。她手中的离恨伞,此刻
已不再是凡物。伞面「唰」地一声完全张开,泼墨般的山水纹路仿佛活了过来,
在空中旋转,带起一股凌厉而磅礴的劲气。

  「锵!锵!锵!」

  数柄砍向她的钢刀,在接触到伞面的瞬间,便被强大的伞劲震得脱手飞出,
甚至被直接震成碎片。女侠的身法轻灵飘逸,在刀光斧影中穿梭,黛绿色的裙摆
划出道道残影。

  一名悍匪从背后偷袭,手中的板斧带着千钧之力当头劈下。女侠头也不回,
反手将离恨伞向后一送,伞尖如枪,精准地从那悍匪张大的口中刺入,贯穿了他
的后脑,搅出一股脑浆。

  另一名悍匪见状,惊恐地想要后退,女侠却已如影随形地贴近。她将离恨伞
猛地一合,以伞身为棍,横扫而出,带来死神的判决。伞棍如同滚滚檑木,重重
地击在那悍匪的胸口。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那悍匪如断线的风筝般
倒飞出去,将一张桌子砸得粉碎。

  杀戮,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场优雅而残酷的舞蹈。女侠的眼神冰冷,她的每
一次出手,都精准而致命。

  然而,当过半的悍匪倒在血泊中时,女侠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洗伞,有些麻烦。」

  她缓缓地举起了一支通体碧绿的短笛,放至唇边。

  那是一支「伤魂笛」。

                呜——

  一声悠远而凄厉的笛声,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哀嚎,瞬间响彻整个酒馆。

  笛声并不响亮,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魔力,直接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侵
入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那些尚在负隅顽抗的悍匪们,身体猛地一僵,他们眼中的凶光瞬间被被剖开
皮囊的无尽恐惧所取代。他们的脸上浮现出扭曲而惊恐的表情,仿佛看到了地狱
中缠绕着锁链的鬼魂,正伸出腐烂的指甲,要将他们拖入深渊。

  一个悍匪突然扔掉手中的刀,惊恐地在地上爬行,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尖叫:
「不要!不要过来!不是我杀的你!是你自己掉下悬崖的!」他似乎看到了被他
灭口的同伴,此刻正化作厉鬼向他索命。

  另一个悍匪则抱着头,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泪水和鼻涕横流:「爹!娘!孩
儿不孝!孩儿不该为了钱财,杀了你们啊!」他陷入了弑亲的无尽悔恨之中。

  每一个人,都在这笛声之下,沉湎于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罪恶与悔恨之
中。他们被自己的心魔所吞噬,在幻觉中挣扎、崩溃,最终精神错乱,七窍流血
而亡。

  「侠」,此时并非手中杀人剑,而是诛心曲。

  整个酒馆,瞬间化作了一片死寂的修罗场。唯一还站着的,只剩下那心志最
为坚定的独眼龙。他虽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彻底崩溃,但此刻也已是脸色煞白,
浑身剧烈颤抖,那只独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恐惧。

  「妖……妖术……你这妖女!」他嘶哑地怒吼着,举起手中的鬼头刀,用尽
最后的力气,劈向女侠。

  然而,他的刀,注定无法触及目标。

  一道比月光更冷的剑光,悄然浮现在他眼前。

  剑客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他腰间那柄名为「临渊」的长剑。剑身暗沉,却在
出鞘的瞬间,绽放出幽深如渊的寒芒。他的眼神平静而淡漠,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叮。」

  一声轻响,「临渊」的剑尖,精准地点在了鬼头刀的刀身上。独眼龙只觉得
一股浩瀚而无可匹敌的力量从刀身传来,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兵器。

  鬼头刀脱手飞出,而「临渊」的剑尖,则如影随形,快如闪电,在他的独眼
中,留下了一点冰冷的殷红。

  剑客白色的长袍上,终究还是溅上了几点温热的血,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触目惊心。他没有看那些尸体,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落在那个黛绿色的身
影上。

  女侠静静地站在那里,她手中的离恨伞已然收拢,伞尖的血珠顺着伞骨缓缓
滑落,滴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也沾染了些许
血污,却更衬得她肌肤如雪,眼眸如星。

  剑客缓缓地走向她,他伸出手,用衣袖轻柔地、仔细地为她拭去脸颊上的血
迹。他的动作温柔而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绝世的珍宝。

  当他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肌肤时,女侠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没有躲闪,
只是抬起那双清冷的、此刻却染上了一层水汽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中,
有激战后的疲惫,有尘埃落定后的安宁,更有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无法抑制的
渴望。

  独眼龙的头颅还滚落在地,那只惊恐的独眼圆睁着,倒映着摇曳的烛火,仿
佛还在诉说着死前最后的难以置信。二十多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血腥味与烈
酒的辛辣、食物的油腻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人间地狱的气
味,与二人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又充满诱惑的
氛围。

  战斗结束了。但对他们而言,这只是仪式的开始。

  「相公……」

  一声轻柔的呼唤,如同最猛烈的春药,瞬间点燃了剑客心中所有的欲望。

  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那具娇小却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身体,此刻柔软得仿佛
没有骨头。他低下头,在那片狼藉的尸体与破碎的桌椅之间,在那昏黄摇曳的烛
火之下,狠狠地吻上了她那带着一丝血腥味的红唇。他的舌尖撬开她的贝齿,与
她的小舌疯狂地纠缠、吸吮,贪婪地掠夺着她口中所有的甘甜与芬芳。

  女侠发出一声压抑的娇吟,她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她不再是那个清
冷孤高的女侠,而是彻底卸下了所有防备,将自己完全交付于他的女人。她的双
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脖颈,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皮肉,用同样的方式,热烈地回应
着他。

  他们彼此撕扯着对方的衣物,那原本飘逸的长袍与黛绿色的长裙,在急切的
动作散落在地。很快,两具滚烫而完美的胴体,便在这片血腥的背景中,赤裸地
纠缠在一起。

  剑客将她抱起,大步走向一张还算完整的、沾满了酒渍的木桌。他将上面的
残羹冷炙尽数扫落在地,然后将她轻轻地放在桌面上。冰凉的桌面,与她滚烫的
肌肤甫一接触,让她再次发出一声刺激的轻哼。

  他没有急于进入,而是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开始朝拜他眼前的神祇. 他的吻,
从她颤抖的唇瓣,一路向下,划过她优美的颈项,在她精致的锁骨上留下一个个
灼热的印记。他来到她胸前那对丰腴饱满的硕大雪峰前,张开嘴,将一侧高耸挺
立的红梅含入口中。

  「嗯……啊……」

  女侠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高亢而满足的娇吟。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剑
客的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种酥麻而强烈的快感,如同电流般传遍她的
四肢百骸,让她几乎要失去理智。

  剑客的舌尖在她娇嫩的乳尖上疯狂地打转、吸吮、挑逗,另一只手则在她另
一侧的雪峰上肆意揉捏,将其塑造成各种诱人的形状。他用最直接的方式,激发
着她身体最深处的欲望。

  女侠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她的身体剧烈扭动,双腿不自觉地缠绕上剑客
的腰,那湿润而泥泞的幽谷,正不断地收缩、张合,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邀请。
她的小穴,正以一种近乎本能的、如同浪潮般的节奏,一张一翕,等待着主人的
降临。

  剑客感受到了她的急切。他直起身,那根早已狰狞勃起、青筋盘结的巨物,
在烛火下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和力量。他扶着自己的欲望,对准那片早已泛滥成灾
的神秘花园。

  「烟儿……我要进来了……」他的声音沙哑而充满磁性。

  离恨烟没有回答,只是用更加剧烈的身体扭动,和一声更加高亢的娇吟,来
表达她的渴望。

  剑客不再犹豫,他猛地挺腰,那毁天灭地般的巨物,便狠狠地、毫不留情地,
贯穿了她!

  「啊——!」

  一声撕裂般的、带着极致痛苦与极致欢愉的尖叫,响彻整个死寂的酒馆。

  离恨烟的身体猛地绷直,双眼翻白,口中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呻吟。她的
身体被前所未有的充实感所填满,那是一种几乎要将她撕裂,却又让她感到无比
满足的矛盾快感。她的小穴被撑到了极限,每一寸软肉都在贪婪地感受着那根巨
物的形状、温度和力量。

  剑客开始在她体内疯狂地律动。他没有使用任何技巧,只是遵循着最原始的
本能,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的欲望狠狠地楔入她的
身体最深处。

  每一次深入,都让离恨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高亢的娇吟从她喉咙深处不受
控制地溢出。每一次抽出,都带出大片的淫水,将冰冷的桌面打湿。

  「啪!啪!啪!」

  肉体撞击的声音,在空旷的酒馆中回荡,淫靡而又充满了生命力。

  离恨烟渐渐从最初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她那被欲望支配的身体,开始展现出
惊人的技巧。她主动地扭动腰肢,将剑客的巨物牢牢吸住,每一次旋转都带起极
致的摩擦,让他感到魂魄都要被吸走。

  「诗剑行……!好深……!再深一点……!操死我……!」

  她的口中,开始发出大胆而淫荡的央求。在这场爱欲的交锋中,她不再是被
动承受者,而是与他并驾齐驱,共同攀登欲望巅峰的女王。

  诗剑行感受到她的变化,心中豪情万丈。他发出一声低吼,攻势变得更加狂
野。他的每一次冲击,都仿佛要将她彻底贯穿,将自己所有的爱意与激情,都毫
无保留地倾泻在她体内。

  他们的身体紧密地纠缠在一起,汗水与爱液混杂,在冰冷的桌面上蒸腾。周
围是血腥的尸体,是破碎的瓦砾,但这片小小的方寸之地,却成为了他们爱欲的
乐园。

  不知过了多久,当离恨烟的身体再次猛烈地弓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解
脱和满足的尖叫时,诗剑行也随之达到了顶峰。他将自己那灼热的、充满了生命
力的爱液,尽数倾泻在她的身体最深处。

  激情褪去,二人虚脱地相拥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离恨烟的身体软绵
绵地依偎在他怀里,脸上还带着高潮后未散的潮红与迷离。

  侠是杀人剑,剑是护花人。而花,则在血与火的浇灌下,绽放出最妖冶、最
动人的绝代风华。在这乱世浮生之中,唯有彼此的体温,才能证明他们还真实地
活着。

  他轻轻地吻去她因极致欢愉而涌出的泪水,吻着她柔软的唇瓣。

  酒馆外下起大雨。暮春的冷雨,如万千根银针,刺破夜的死寂,洗尽一地血
腥。

  二人起身穿好衣裳,开始清理死尸。

  当最后一点血腥也被冲净,酒馆内只剩下一片狼藉和两道相依的身影。诗剑
行用残破的桌椅,生起一堆篝火。橘黄色的火焰在二人眼中跳跃,驱散了暮春的
寒意,也隔绝了屋外淅沥的雨声。

  他们并肩坐在火堆旁,离恨烟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
诗剑行伸出手,再次抚上她光洁的脸颊,那细腻的触感,让他心中涌起无尽的怜
惜与爱意。

  「你的脸,比那时要圆润些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笑意。

  离恨烟的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抬起头,那双在火
光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眸看着他,带着一丝困惑与娇嗔:「那时?哪个那时?」

  诗剑行嘴角的笑意更浓,眼神却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火焰与雨幕。

  「我当然记得,」他轻声说,指尖描摹着她的眉眼,「第一次在山洞里见到
你的时候,你浑身是伤,又冷又倔,像一只受了伤,却不肯向任何人低头的小兽
……」

  另一个雨天。

                引子完

             第一卷:江湖,乱世浮生

             第一章:初遇我叫李邵。

  这名字是养父三年前给我起的。他说,他在兰陵城外的溪边发现我时,我瘦
骨嶙峋,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浑身是伤。最重要的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的过去,我的亲人,我为何会出现在那里,所有的一切,都像被一场大水
冲刷过的河床,只留下一片干涸的空白和虚无。

  我的身上,只有两样东西。一柄用粗布紧紧包裹,用晦涩的字体刻下「临渊
「二字的古剑,以及一块温润的玉佩。

  父亲是个谨慎了一辈子的乡野郎中,他给我取名单名一个「邵」字,是盼我
能品行高尚,重新开始;姓氏则随了他,让我有了一个家。

  于是,这三年来,我便以李邵为名,在这山林间,过着最简单平静的日子。
我唯一的爱好,便是在采药归来的闲暇,学着书上那些文人墨客,写一些不成体
统的诗句。我写山间的雾,写溪边的草,写的更多的是剑——飘逸,血,死亡。

  可我却从来拔不出手中的剑。它就像我那被尘封的过去,无法窥探。

  我以为,我的人生,会永远伴随着药草的清苦和这柄拔不出的剑,平淡地走
下去,直到那个闯入我世界的少女,将我所有的平静,彻底击碎。

  那日的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树叶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山林间瞬间升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我刚采满一篓七星草,正准备下山,便被
这场大雨困住了脚步。我抱着药篓,狼狈地跑向附近一处我平日里用来歇脚的山
洞。

  山洞幽深而干燥,洞口藤蔓低垂,像一道天然的门帘,将喧嚣的雨声隔绝了
大半。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正准备生一堆火,驱散身上的寒意,眼角的余光,
却瞥见了山洞的最深处,似乎躺着一抹不同寻常的颜色。

  不是山石的青灰,也不是泥土的褐黄,而是一抹……黛绿。

  我的心猛地一跳,警惕心瞬间提到了最高。这片山林虽然偏僻,但偶尔也会
有猛兽出没。我将药篓轻轻放下,从腰间摸出几根用来防身的银针,夹在指间,
然后放轻脚步,一点点地向那抹黛绿色靠近。

  越是靠近,空气中除了雨后的湿气和泥土的腥气,似乎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
的、甜腻的异香,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终于,我走到了山洞的最深处。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我终于看清了
那抹黛绿色的来源。

  那是一个少女。

  她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与这山洞融为一体。那一瞬
间,我仿佛觉得整个昏暗的山洞,都因为她的存在而亮了一分。

  她的面容,是一张我从未见过的、清丽绝伦的瓜子脸,线条柔和,下颔精巧。
肌肤胜雪,宛若凝脂,即使沾染了些许泥污,也难掩其玉质。一头乌黑如瀑的长
发,此刻被雨水打湿,凌乱地贴在她的脸颊与颈间,偶尔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
动,更衬得那份苍白楚楚可怜。她的眉是远山黛,细长入鬓,此刻却因痛苦而紧
紧地蹙着。那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湿透了的蝶翼,安静地覆在眼睑上,遮住了那
双想必是灿若星辰的眼眸。

  她的身段纤细而窈窕,即便在昏迷中,也透着一股习武之人特有的柔韧与力
量感。那袭黛绿色的长裙,此刻已是破损不堪,裙摆上沾满了泥土和暗红色的血
迹,紧紧地贴合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勾勒出令人窒息的曲线。我甚至能看到,
在那紧贴的衣物下,她胸前的饱满与腰肢的纤细形成了何等鲜明的对比。

  她的身旁,倒着一把绘有水墨山河的油纸伞,伞骨已经断了几根,精美的伞
面也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头上华丽的青玉发簪歪斜着,几缕红色的流苏无力
地垂落。这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刚刚经历了一场何等惨烈的战斗。

  她就像一朵被暴雨摧残过的青莲,脆弱,却又带着一种破碎的美。

  我偷偷咽了一口唾沫。

  然而,身为医者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惊艳与警惕。

  我快步上前,跪倒在她身旁,伸出手指,轻轻地搭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她的
脉搏微弱而紊乱,时而急促,时而迟滞,体内有一股奇特的燥热之气在横冲直撞,
不断侵扰着她的心脉。这绝非寻常的伤势。

  「是媚香之毒。」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父亲曾提及过的一种邪门毒药。此毒
不会立刻致命,却能扰乱人的内息,催发心底的欲火,让人在无尽的幻觉和狂乱
中,耗尽真气而亡。

  此外…她的脉搏……除了中毒的紊乱,其深处似乎还潜藏着一股与常人截然
不同的、极阴极柔的气息。这股气息与媚香之毒相互纠缠,才使得毒性愈发霸道。

  不行。

  我一个人没办法搞定这个毒,回去找父亲!

  我将她小心翼翼地背起,她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还要轻,却又带着令人心惊的
冰凉。我用最快的速度,冒着大雨,将她背回了我们那间位于山脚下的草庐。

  父亲看到我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回来,虽然大吃一惊,但也没有多问。
我们父子二人,立刻将她安置在里屋的床榻上,开始对她进行救治。

  剪开她肩头的衣物,那道深可见骨的剑伤触目惊心。父亲负责清洗伤口,敷
上他特制的金疮药。而我,则取出随身的针囊,捻起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此毒霸道,已入心脉。寻常汤药难以奏效,唯有以银针渡穴,封住她周身
大穴,锁住那股毒气,再以真气引导,方能将其缓缓逼出。」我沉声对父亲说道,
眼中充满了专注。

  我屏住呼吸,将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指尖。我出手如电,精准地将一根根银
针,刺入她雪白肌肤下的穴位之中。从「天突」到「膻中」,再到「气海」、
「关元」,每一针都蕴含着我精纯的内力,试图为她构建起一道防线,抵御那股
媚香之毒的侵蚀。

  整个过程,我心无旁骛。我的眼中,只有她,只有那些游走在她经脉中的穴
位。她的身体,此刻对我而言,不再是男女之别,而是一具等待被拯救的、精妙
而脆弱的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根银针刺入她「涌泉穴」时,我感到她体内那股狂
乱的燥热之气,终于被暂时压制住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
额头,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夜深了,雨也停了。草庐内,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微光,和少女平稳下来的呼
吸声。父亲已经熬好了汤药,在旁边的小火炉上温着。

  我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烛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愈发苍白,那紧蹙的眉
头也渐渐舒展开来。我看着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保护欲。
我不想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就在我心神恍惚之际,床榻上的少女,那长长的睫毛,突然动了一下。

  她要醒了。

  我立刻正襟危坐,心中却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她那双清澈的眼眸,缓缓地睁开。初时,还带着一丝迷茫,但当她的目光聚
焦在我脸上时,那迷茫瞬间便被冰冷的警惕和锐利的敌意所取代。

  那眼神,像一头受了伤的孤狼,充满了防备、疏离,以及毫不掩饰的杀意。

  「唰!」

  她的身体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动作快得惊人。她的右手,下意识地便朝着身
旁摸去,那里,也许本该是她的伞。

  然而,她摸了个空。她的身体也因为这剧烈的动作,牵动了伤口,发出一声
压抑的闷哼,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你醒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关切,「你受了很重的伤,还中了
毒。是我救了你。」

  她没有理会我的话,那双冰冷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但那份敌意,却没有丝毫减弱。她试图从床上下
来,但身体的虚弱让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我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扶她,她却厉声喝道:「别碰我!」

  那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停下了脚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姑娘,你伤势未愈,毒性
也只是暂时压制,不宜妄动真气。」

  她没有说话,只是扶着床沿,警惕地看着我,身体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但
那眼神,却依然倔强而冰冷。

  我知道,她不相信我。

  我轻叹一口气,从一旁的桌上端起那碗温热的汤药,递到她面前。

  「先把药喝了吧。这是解你体内媚香之毒的,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她看着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又看了看我,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我没有再多言,只是将药碗放在她床边的矮凳上,然后,默默地退后了几步,
与她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草庐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只剩下烛火摇曳,以及我们二人之间,那紧
张而又微妙的对峙。

  接下来的三天,是我有记忆以来,过得最漫长,也最奇特的时光。

  我们的草庐,仿佛迎来了一位冰雪塑成的仙子,她带来了惊心动魄的美,也
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寒意。她就住在了里屋那张我平日里睡的床榻上,而我则和父
亲挤在外屋。

  她不说话,几乎一整天都盘膝坐在床上,闭目调息。那柄从不离身的伞,就
静静地立在她的床头,像一个最忠诚的卫士。她的警惕心极强,任何细微的声响,
都会让她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第一天,我将熬好的汤药和清淡的米粥端进去,她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丝
毫没有要碰的意思。我知道,她在怕我下毒。我没有多言,只是当着她的面,从
药碗里盛了一勺,自己先喝了下去,又将米粥也吃了一口,然后才将东西放下,
转身离开。等我晚些去收碗的时候,发现药和粥都动了,虽然只动了一半。

  第二天,她的气色好了一些,但依旧沉默。她会下床,在里屋那狭小的空间
里,缓缓走动。她的步伐轻盈得听不见丝毫声音,如同月下的狸猫。我能感觉到,
她一直在观察我们。观察父亲如何细心地分拣草药,观察我如何耐心地为前来求
诊的乡邻包扎伤口,观察我们父子间最简单、最质朴的日常。

  她的眼神,从最初纯粹的冰冷与敌意,渐渐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困惑。

  那天下午,邻村的张大婶抱着她那发热的孙子来求诊。孩子哭闹不止,我一
边哄着他,一边施展银针为他退热。我的动作很轻,怕弄疼了孩子。那孩子在我
怀里,渐渐止住了哭声,最后竟安稳地睡着了。

  我抱着孩子,一抬头,恰好对上了从门帘后投来的那道目光。我们的视线在
空中交汇,只有短短的一瞬,她便迅速地移开了。

  第三天,她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内息依然紊乱,无法动用真气。我再
次为她施针,这一次,她没有再抗拒我为她褪去肩头衣物的动作。当我的指尖不
小心触碰到她细腻如玉的肌肤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以及那
陡然急促起来的呼吸。我的指尖也仿佛被电流击中,微微一颤。

  我的脸颊也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烫。

  施针完毕,我正准备离开,她那清冷如泉水般的声音,却第一次主动在我身
后响起。

  「你……你用的,是『九转回阳针』?」

  我脚步一顿,转过身,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她竟然认得这套针法。这是父亲
压箱底的本事,据说是他年轻时,从一位云游高人那里学来的。

  「姑娘好眼力。」我点头承认。

  「这针法,能固本培元,疏通经络,但对清除我体内的媚香之毒,收效甚微。」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知道。」我轻叹一口气,「姑娘所中之毒,并非寻常毒物,它根植于心
脉,与情欲相连。若要根除,非汤药和针石所能及,除非……」我没有说下去,
因为那唯一的解法,我实在无法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说出口。

  她似乎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清丽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紧接
着是一股…杀意?

  那杀意只维持了一瞬,随即又被冰冷所覆盖。

  但已经足以将我惊出一身冷汗。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再次陷入了沉默。

  在草庐中养伤的日子,过得缓慢而又压抑。

  她的身体,在我和父亲的精心照料下,一日好过一日。她肩上的剑伤已经结
痂,内息也平稳了许多,不再有被媚香之毒焚心的痛苦。只是,那毒素的根源未
除,始终像一根细微的刺,扎在她的经脉深处,让她无法动用超过五成的功力。

  而我们的关系,也像这乍暖还寒的暮春天气,时近时远。她不再像初醒时那
般充满敌意,却依旧像一只优雅而孤高的白鹤,与我们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距离。

  她会默默地喝下我端的药,会安静地吃完父亲做的饭,偶尔,当我的目光与
她相遇,她会极快地避开,那清冷的脸颊立刻被冰霜所覆盖。

  第六日夜。那一晚,父亲在整理药材时,又一次唉声叹气起来。

  「唉,城东的李家老三,今天也没了。」他苍老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悲悯,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个了。死得不明不白,身上没一点伤痕,就像被抽干了魂
一样。」

  我坐在一旁,帮他磨着药石,接口道:「爹,我前日去看了,死者形容枯槁,
精元耗尽,但脸上却都带着诡异的笑容,像是……在最美的梦中离世一般。」

  「是啊,」父亲摇了摇头,「官府查不出个所以然,只当是邪祟作怪。可我
总觉得,这是中毒之兆,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阴毒。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相
思引』,因为它专找那些年轻力壮、气血方刚的后生下手。」

  就在我们父子二人讨论之际,里屋的门帘,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掀开了。

  黛绿的素影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脸色在烛火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眸,
却亮得惊人。她听到了我们所有的对话。

  「你们说的,可是死者手腕上,会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红痕?」她的声音,带
着一丝颤抖。

  父亲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姑娘……你怎么知道?!」

  离恨烟没有回答,她缓缓地走到我们面前,那双清冷的眼眸,第一次正视着
我,充满了凝重。

  「我叫离恨烟,是修炼者,来自离恨楼。」她语气郑重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奉师门之命,下山追查的,正是这『相思引』之毒,以及幕后一个名为『合
欢教』的邪派。」

  合欢教!

  我和父亲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这个只存在于江湖传闻中
的邪教,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就在我们的身边!

  离恨烟未再多言。

  第七日的清晨,她的外伤已经完全愈合。她换上了自己那身洗净晾干的黛绿
色长裙,虽然上面还有几处破损的痕迹,但穿在她身上,却依然难掩那份出尘的
灵动与风华。

  她将那柄离恨伞重新背在身后,走出了里屋。

  「这些时日,多谢二位相救。」她对着我和父亲,微微颔首,算是行礼。她
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太多的感激之情,更像是在完成一个必要的礼节,「救
命之恩,离恨烟铭记于心。这份诊金,还请收下。」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小锭银子,放在了桌上。那银子,足够我们父子二人
半年的嚼用了。

  很明显,她要走了。银货两讫,恩情已报,从此两不相欠。

  父亲连忙摆手,想要推辞,我却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我看着离恨烟那双清
澈却毫无温度的眼眸,心中轻叹一声。她依然不信任我们,或者说,她不信任任
何人。她只想独自一人,去完成她那未完的使命。

  「姑娘这是要去兰陵城?」我没有去看那锭银子,只是平静地问道。

  她清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想到我会猜到她的去向,但她没有否
认。

  「你一个人去,是准备再去领教一次合欢教的媚香,还是打算像城东那几位
年轻人一样,在美梦中被吸干精元?」我的语气同样平静,却字字如针,扎向她
那高傲的内心。

  离恨烟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清冷的眼眸瞬间眯起,射出两道锐利的寒光。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退让,「离恨烟姑娘,
你武功高强,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但你的敌人,并非只懂刀剑的莽夫。他们用
毒,用媚术,用各种阴险歹毒的手段,杀人于无形。你上次是如何负伤的,你自
己心里最清楚。」

  我能看到,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离恨伞的伞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
白。

  我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你或许能杀死他们十个,二十个。但
只要那能散播『相思引』的『情花』毒源还在,只要那防不胜防的媚香还在,你
便总有中招的一天。你一个人去,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你!」她被我说中了痛处,清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薄怒。她确实没有万全
的把握能抵御那诡异的媚香。

  「我只是一个乡野郎中,手无缚鸡之力。」我摊了摊手,语气变得诚恳起来,
「但对付毒,我是行家。你要找的,是合欢教的巢穴。而我要找的,是『相思引』
的毒源。我们的目标,从根本上是一致的。」

  我看着她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眸,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筹码。

  「你需要我的医术,来为你辨毒、解毒,让你能在他们的地盘来去自如。而
我,也需要你的武功和对敌人的了解,来保护我,并找到他们的老巢,为民除害,
也为我父亲了却一桩心事。我们合作,才是唯一的出路。」

  草庐内,一片寂静。

  离恨烟没有说话,她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仿佛要将
我的灵魂都看穿。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挣扎,看到了犹豫,也看到了一丝被说
服的动摇。

  我知道,我的这番话,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她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其中
的利害关系。但她那份孤高与独立的性情,让她很难去接受一个「累赘」。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得如同山巅的积雪。

  「我可以带上你。」

  我心中一喜。

  「但是,」她话锋一转,眼中充满了警告,「你必须清楚,这是你自己选的。
如果你因此事而死,没人会给你下葬。」

  「一言为定。」我微笑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对我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但我却不能完全确定,我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想和她在一起尽可能多呆一
会。

  我们的故事拉开了一个混乱而又狼狈的序幕。

             第二章:暮春,冰雪消融

  我与清冷孤高的离恨楼女侠,一同踏入了繁华的兰陵城。

  我们直奔城中几户死者的人家。她言简意赅,却句句切中要害,总能从那些
悲痛欲绝的家属口中,问出最关键的细节。而我,则以医者的身份,细心地检查
死者生前的卧房,寻找着任何可能残留的毒物痕迹。

  日暮。最后一位「相思引」的死者,是城中富商赵家的独子,赵文轩。

  赵府朱门高墙,气派非凡,但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悲戚之中。赵夫人因丧子之
痛,早已哭得不成人形。离恨烟清冷的气质和我不凡的谈吐,让我们没有被当成
江湖骗子轰出门去。

  「夫人请节哀。」我以游方郎中的身份,向她表达了慰问,「令郎之病,颇
为蹊跷。在下斗胆,想看看他的卧房,或许能从他生前接触之物中,找到一些病
因的线索。」

  赵夫人早已被儿子的离奇死亡折磨得心力交瘁,听闻此言,仿佛抓住了最后
一根救命稻草,立刻便带我们前往。

  赵文轩的卧房陈设华丽,却处处透着一股死气,灰尘蒙蒙,仿佛被时间遗弃,
又像是,生气被完全吸干。离恨烟环视四周,目光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我则走到床边,仔细检查被褥和香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甜腻异香。

  「夫人,令郎生前,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是……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或
物?」离恨烟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信服力。

  赵夫人在悲痛中,断断续续地回忆着:「文轩他……他近来总是精神恍惚
……说是……说是夜夜都有仙女入梦……还说……还说那仙女赠了他一方能安神
助眠的香囊……」

  香囊!

  我和离恨烟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念头。

  在我们的要求下,赵夫人的丫鬟从一堆遗物中,找到了那个香囊。那是一个
做工极其精致的锦囊,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朵盛开的、妖异的红色花朵。我将香囊
凑近鼻尖,轻轻一嗅。瞬间,一股熟悉的甜腻直冲脑门。没错,就是这股味道!
是「情花」的花粉,藏在这香囊的夹层之中!

  「这香囊,是从何处得来的?」我沉声问道。

  「是……是城西那家新开的『红袖坊』……」赵夫人抽泣着回答,「文轩说,
那是全城最好的绣庄,里面的绣品,每一件都精美绝伦……」

  离开赵家,我与离恨烟走在街上。

  我们回顾着几位死者的共同点。无一例外,他们都在死前的一段时间里,精
神恍惚,夜夜春梦,并且,都曾从「红袖坊」购买过绣品——或是一方手帕,或
是一柄折扇的扇坠。

  而且,那「情花」的花粉,似乎…

  所有的碎片瞬间拼凑成完整的图景。

  「我明白了!你所中的媚香之毒,与『相思引』同源,但作用方式不同。」
我立刻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媚香是直接攻击武者,扰乱内息。而『相
思引』,则是通过『情花』作为媒介,在无形中,引诱普通人陷入情欲幻境,最
终在梦中,被吸干精元而亡!」

  我越说,心头越是发凉。这合欢教的手段,简直阴毒到了极点。

  「情花?」离恨烟的眉头紧紧蹙起。

  「没错。」我肯定地说道,「这种花极为罕见,培育条件也极其苛刻,必须
生长在毒瘴与媚香交织之地。合欢教一定有一个秘密的巢穴,专门用来培育此花。
那地方,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而那巢穴,想必就是——红袖坊!」

  我们走进一处巷道,准备找个地方歇脚,从长计议,明日再去探那红袖坊的
虚实。然而,麻烦却主动找上了我们。

  七八个手持短刃的地痞,或者说,显然是合欢教的外围爪牙,狞笑着将我们
堵在其中,他们的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淫邪,像是在打量两只待宰的羔羊。

  「哟,好俊俏的小娘子!」为首的一个刀疤脸淫笑着,「跟哥哥们去快活快
活如何?」

  离恨烟那清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连凝重都谈不上。那是一种纯
粹的、近乎漠然的厌恶,如同仙子看到了脚边令人作呕的污泥。她连离恨伞都未
曾完全张开,只是将伞收拢,单手握着,那姿态,仿佛只是在驱赶几只烦人的苍
蝇。

  「速战速决。」她对我投来一个眼神,那眼神中的意思清晰明了:你站着别
动,别碍事。

  我理解她的骄傲,也相信她的实力。我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将空间完全让
给了她,双手环胸,静观其变。

  为首的刀疤脸见她如此轻慢,脸上闪过一丝暴虐,怒吼道:「臭娘们,找死!」

  他第一个挥刀冲了上来,其余众人也紧随其後,狭窄的巷道瞬间被凌乱的刀
光和呼啸的风声所填满。

  然而,他们的攻势,在离恨烟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笨拙。

  只见她手腕轻轻一旋,那柄收拢的离恨伞便如同一条黑色的游龙,在她掌心
灵活地舞动起来。她的身法轻灵到了极致,脚尖在湿滑的青石板上一点,整个身
体便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般,飘然后退半步,恰好避开了刀疤脸势大力沉的劈砍。

  紧接着,她不退反进,手中的伞柄如同闪电般向前递出,精准无比地点在了
刀疤脸的胸口「膻中穴」上。

  「唔!」

  刀疤脸只觉得胸口一麻,一股奇异的力道瞬间透体而入,让他全身的力气都
为之一泄。他手中的钢刀「当啷」落地,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
粗气,却再也站不起来。

  一招!仅仅一招,头领便已失去战力!

  其余的爪牙看到这一幕,眼中都露出了惊恐,但他们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
着头皮,更加疯狂地向离恨烟攻去。

  离恨烟的眼神依旧冰冷。她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手中的离恨伞时而为棍,
时而为枪,时而又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黛色屏障。

  一名爪牙从侧面试图锁住她的喉咙,她反手一挥,伞骨重重地敲在他的手腕
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的手腕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发出了杀猪
般的惨叫。

  另一人从背后偷袭,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将伞向后一甩,沉重的伞头便精
准地砸在他的面门上,瞬间血肉模糊,倒地不起。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多余,每一次出手都只用了三分力,却总能以最刁钻
的角度,击中敌人最脆弱的部位。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充满了
轻蔑与戏谑的教训。

  很快,巷道里便躺满了呻吟的爪牙。他们无一例外,都还活着,但都已断手
断脚,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离恨烟静静地站在他们中央,黛绿色的裙摆在微风中轻轻飘荡,不染一丝血
污。她那清冷的目光扫过地上这些痛苦哀嚎的废物,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滚。」她朱唇轻启,只吐出了这一个字。

  那声音,冰冷得让整个巷道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我看着她,心中不由得赞叹。

  这便是修炼者的实力吗?

  与此同时,一股后怕却浮上我心头。我想到那天,和她聊解毒方法时的那股
稍纵即逝的杀意。如果我说得露骨…我会不会早已被当成一只咬人的蚊子,被她
一掌拍死了?

  幸好,现在我正站在她这一侧。

  战斗结束了!

  然而,江湖的险恶,恰恰在于那最不起眼的、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角落。

  就在离恨烟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那个最先被她击倒、此刻正趴在地上如
同死狗般的刀疤脸头目,眼中突然迸发出一股怨毒至极的光芒!

  他没有再爬起来,而是猛地抬起了自己的右臂。只见他的手腕上,绑着一个
极其精巧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金属装置。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按下
了装置上的一个按钮。

  「咻——!」

  一声尖锐的、几乎撕裂空气的破空声响起!

  数十枚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淬毒钢针,如同暴雨般,从那装置中激
射而出!

  而它们的目标,不是刚刚击败了他的离恨烟,而是站在离恨烟身后,那个被
他认作是「软柿子」的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我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了我的全身,我的瞳孔猛地收缩。我
看到了那些如同死神之吻的毒针,它们在我的眼中不断放大,而我的身体,却因
为震惊和恐惧,僵在了原地,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我身前的离恨烟,那清冷的身影,猛地爆发出惊人
的速度!

  我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只感到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我猛地向旁边
推开。

  「唰!」

  那柄收拢的离恨伞,在她手中瞬间张开,化作一道坚固的黛色屏障,挡在了
我的身前。

  「叮!叮!叮!叮!」

  一连串清脆而密集的撞击声响起,大部分的毒针都被那坚韧的伞面所挡下,
火星四溅。

  然而,那袖箭的速度实在太快,数量也太多。

  终究,有一枚漏网之鱼,穿过了伞面的缝隙,向她扎去。

  离恨烟则在一瞬之间,以极快的速度,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躲开了毒针。

  「噗嗤!」

  可我还是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利刃入肉的声音。那声音轻微得如同毒蛇
的尖牙刺破薄纸,却清晰地钻入我的耳膜,让我,一阵耳鸣。

  离恨烟那挡在我身前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缓缓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臂。

  在那里,是一道擦伤的轻微痕迹。更恐怖的是,一圈诡异的乌黑色,正在如
同墨汁般,迅速地蔓延开来。

  巷道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那个释放了袖箭的刀疤脸,在发出这最后一击后,便彻底断了气。

  而我,则怔怔地看着离恨烟手臂上那片迅速扩散的乌黑。

  她为了救我……中毒了!

  离恨烟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她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那张因战斗而泛着红晕
的清丽脸庞,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她的呼吸开始急促,那双清冷
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属于凡人的痛苦与脆弱。

  「别动!」

  就在离恨烟试图运功逼毒的瞬间,我厉声喝道,声音因为急切而变得沙哑。
我瞬间压下了心中所有的狂乱,三年来跟随父亲学习的医者本能,在这一刻彻底
占据了我的身体。

  我冲到她身边,不顾她的挣扎,一把抓住她受伤的右臂。她的手臂冰凉而微
微颤抖,但那肌肤,却依然细腻得如同最上等的丝绸。

  「毒素正在顺着你的经脉扩散!你越是运功,它走得越快!」我的语气急促
而又不容置疑。此刻,我不再是那个有些木讷的乡野少年,而是一个正在与死神
赛跑的大夫。

  离恨烟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看着我,那双因痛苦而微微失神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

  我没有时间去解释。我看着她手臂上那片已经蔓延到手肘的乌黑色,心中一
沉。这毒,比我想象的还要霸道。

  「得罪了!」

  我低吼一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撕开了她右臂上那片黛绿色的衣袖。她雪
白如玉的手臂,与那狰狞的乌黑色,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我俯下身,在那双震惊而又带着一丝羞愤的清冷目光注视下,将我的嘴唇,
狠狠地印在了她那还在渗着黑血的伤口上!

  一股又苦又涩的铁锈味混杂着花蜜般的诡异甜香,瞬间在我舌尖炸开,那滋
味仿佛能将人的味蕾都彻底麻痹、腐蚀。但我却毫不在意,只是用尽全力,将那
些毒血,一口一口地,从她的伤口中吸吮出来。

  离恨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想将手臂抽回,那是一种属于少女的本能
的抗拒与羞耻。但她手臂上的力气,却在毒素的侵蚀下,变得微弱不堪。她只能
眼睁睁地看着我,看着这个相识不过数日的陌生男人,用最原始、最亲密的方式,
为她吸出那致命的毒液。

  她的脸颊,泛起了一片不正常的潮红,那不是毒素所致,而是羞耻。

  我能感受到她的抗拒,更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但我不能停。我一次又一
次地将毒血吸出,然后吐在地上。那乌黑的毒血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一阵「滋滋」
的轻响,瞬间将石板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

  直到我吸出的血液,从乌黑色,渐渐变为暗红色,最后,终于恢复了正常的
鲜红。

  我这才直起身,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污,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地喘息。
那毒素虽然没有入腹,但仅仅是停留在口腔,也让我的舌尖感到一阵阵的发麻。

  离恨烟的手臂,那片狰狞的乌黑色,已经消退了大半,只剩下伤口周围的一
小圈淡青色。

  「还没完。」我声音沙哑地说道。

  我从怀中取出针囊,捻起数根闪烁着寒光的银针。

  「我现在要为你施针,封住你手臂的经脉,彻底锁死残余的毒素。过程可能
会有些疼,你忍一下。」我看着她,语气虽然平静,但眼神中却充满了不容置疑
的坚定。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只受伤的手臂,向我递了过来。那是一个无
声的、充满了信任的动作。

  我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离恨烟的身体随着我的每一次落针而微微颤抖,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她自始至终,都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那份坚韧,让我心中再次生出无限的敬佩与怜惜。

  当最后一根银针落下,她手臂上那最后一丝淡青色,也终于停止了蔓延。

  「好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要虚脱,「我只是暂时封住了
毒素,它还在你体内。我们必须立刻找个安全的地方,我需要多种药材,连夜为
你熬药,才能彻底驱毒。」

  我抬起头,看向她。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她看着自
己那只插满了银针的手臂,又看了看我,那双清冷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
情绪。

  「此地不宜久留,合欢教的人,随时可能再回来。」我站起身,环视着这条
充满了血腥与死亡的巷道。

  我走到她面前,在她那略带惊讶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她拦腰抱
起。

  「你!」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地便要挣扎。

  「别动!」我低喝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霸道,「你现在不能妄动真气,否
则毒素会再次冲破封锁。你想死在这里吗?」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那双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羞恼,但最终,还是放弃
了挣扎。她将头撇向一边,任由我将她抱在怀里。

  我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混杂着血腥、药草和淡淡幽香
的独特气息。

  这一年,天气很冷。

  可是,冰雪正在融化。

             第三章:倒霉蛋,幸运儿

  抱着离恨烟温软而又微微颤抖的身体,我穿梭在兰陵城幽暗的巷道中。与来
时的自信和从容不同,此刻的我们,显得狼狈不堪。我能感受到她手臂伤口处传
来的、透过衣物的丝丝热度,那是毒素与药力在她体内交战的证明。她将头靠在
我的肩上,呼吸有些急促,那股独特的、混杂着草药与少女幽香的气息,萦绕在
我的鼻尖,让我心神不宁。

  我们连夜赶路,终于在黎明前,回到了山脚下那间熟悉的草庐。

  父亲被惊醒,当他看到离恨烟苍白的脸色和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乌黑时,他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惊骇与凝重。

  「快!快把她扶进来!」

  那一夜,草庐内的灯火,彻夜未熄。

  离恨烟的伤,远比我想象的要棘手。那袖箭上的毒,阴狠而又刁钻,虽然我
已吸出了大部分,但残余的毒素却如跗骨之蛆,死死地盘踞在她的经脉之中,与
我之前为她施针布下的真气防线,进行着顽强的对抗。

  于是,离去又复返,她只好再次开始了漫长的养伤。

  但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

  我们带回了最重要的东西——那些从死者家中收集来的、沾染了「情花」花
粉的香囊与手帕。父亲如获至宝,他将自己关在药房里,日夜不休地研究着这些
样本。他燃点花粉,观察其烟雾的色泽;他将粉末溶于水中,用银针试其毒性;
他翻遍了所有珍藏的古旧医书,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这「相思引」的破解之法。

  草庐里,从此便终日弥漫着一股既甜腻又带着一丝苦涩的药草香。

  而我,则成了离恨烟专属的照料者。

  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无法长时间走动。大多数时候,她都只是安静地坐在床
沿,或是窗边,看着窗外那片熟悉的山林,怔怔出神。我知道她心中有事,有她
未完成的使命,有她对我这个「累赘」的无奈。

  为了排解她的烦闷,也为了……能和她多说几句话,我鼓起勇气,拿出了我
平日里写的那些稚嫩的诗。

  「闲来无事,我……我念几首自己写的歪诗给你听听吧,就当解闷了。」我
当时紧张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偏过头,那双清澈的眼眸看着我,带着一丝好奇。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念道:「身是无根萍,心如不系舟。一问我是谁,二问
何处留?」

  我的诗,谈不上什么格律和文采,我以为她会觉得索然无味,甚至会出言嘲
讽。

  然而,她却听得异常认真。当她听到那句「一问我是谁,二问何处留」时,
我看到她那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与我极为相似的、
深沉的孤独。

  那一刻,我仿佛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许多。

  从那以后,为她读诗,便成了我们之间每日固定的交流。而她,也终于不再
只是沉默的听众。

  「你的剑,叫『临渊』?」一日,在我为她换药时,她突然开口,目光落在
我腰间那柄古朴的长剑上。

  「嗯。」我点头,「只是个名字罢了,我从未能将它拔出。」

  「为何?」她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对我的好奇。

  我没有隐瞒,将自己三年前失忆被父亲所救,以及这柄剑的来历,都一五一
十地告诉了她。我告诉她,我的过去一片空白,李邵这个名字,这间草庐,这片
山林,便是我全部的记忆。

  她静静地听着,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一丝怜悯,以及一丝
……我看不懂的释然。

  「那你呢?」我鼓起勇气,反问道,「离恨烟,你武功如此高强,那合欢教
的妖女,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将你伤得这么重?」

  我的话音刚落,草庐内的气氛瞬间便凝固了。

  她那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刹那间又覆上了一层冰霜。她没有看我,只是将
目光投向窗外,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力压抑的屈辱与不甘。我知道,
我触及了她内心最高傲、也最不愿为人所知的伤疤。

  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正准备开口道歉,她那清冷的声音,却如同碎裂的冰块,
缓缓响起。

  「……我下山追查『相思引』,已有一个月。」

  她开始讲述,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但她那不
自觉握紧的、指节发白的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说,她奉师门之令,追查这桩奇案。一个月的时间里,她走遍了兰陵城周
边的所有村镇,虽然当时不知道「情花」与「红袖坊」这些核心秘密,但凭借她
敏锐的直觉,她还是成功地锁定了合欢教妖女的踪迹。

  那妖女极为狡猾,数次从她手中逃脱。最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妖
女将她引至了城郊外,一处早已废弃多年的尼姑庵。

  「那尼姑庵,荒草丛生,佛像倾颓,是个绝佳的了断之地。」她的声音里,
带着一丝自嘲,「我以为,她已是穷途末路,插翅难飞。」

  她承认,她轻敌了。

  在她的认知里,合欢教不过是些擅长媚术、武功平平的左道旁门。而她,是
离恨楼主的亲传弟子,是江湖上百年不遇的天才。在她看来,击败那妖女,不过
是时间问题,轻而易举。

  「战斗的开始,一切都如我所料。」

  她讲述着那场战斗。在破败的大雄宝殿内,她与那妖女展开了对决。她的离
恨伞,如同黑色的死亡之翼,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将妖女完全压制。妖女的身法
虽然诡异,但在她那密不透风的伞影之下,却显得捉襟见肘,毫无还手之力。

  伞锋如刀,每一次挥舞,都在斑驳的墙壁和腐朽的梁柱上,留下一道道深可
见骨的痕迹。伞劲如浪,层层叠叠,不断地冲击着妖女的护体真气。

  「不过三十招,她便已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一副任我宰割的模样。」离恨
烟说到此处,声音中透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懊恼,「我以为,我赢了。」

  她收起了离恨伞,一步步走向那倒在血泊中的妖女,准备将其生擒,带回师
门审问。

  然而,就在她靠近的瞬间,那看似奄奄一息的妖女,眼中却突然闪过一丝诡
异的、得逞的笑容。

  妖女猛地拍碎了藏在袖中的一个瓷瓶。

  「一股无色无味的、带着极致甜腻的粉色烟雾,瞬间笼罩了我。」离恨烟的
身体,在说到此处时,微微颤抖起来。

  「我屏住了呼吸,但那烟雾,却仿佛有生命一般,无孔不入,顺着我周身的
每一个毛孔,钻入了我的体内。」

  她说,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了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
燥热和狂乱,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的内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
横冲直撞,再也不受她的控制。她的眼前,开始浮现出无数光怪陆离的幻象,心
底最深处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欲望,被无限放大。

  那便是「媚香」之毒。

  「我……我彻底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
法掩饰的颤抖和脆弱,「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妖女,从地上爬起来,狞笑着,
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能想象她当时的绝望。一个高傲的、从未败过的天才,却以这种最不堪的
方式,倒在了敌人面前,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我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将离恨伞猛地掷出,将她逼退。然后,不顾一切地,
冲出了那座尼姑庵……」

  她没有说她是如何逃出来的,也没有说她逃出来后又经历了什么。但从我发
现她时,她那身破损的衣衫和满身的伤痕来看,那必然是一场极其惨烈和狼狈的
逃亡。

  草庐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都过去了。」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我又问起她的身世,问起那神秘的离恨楼。

  然而,这一次,她却只是看着我,唇边勾起一抹神秘而又带着一丝疏离的微
笑,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她没有再看我,只是将头转向窗外。

  夕阳西下,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那光芒透过窗棂,落在她苍白的侧脸上,却照不进她那双早已被冰霜覆盖的
眼眸。

  雪还没化干净,闪着夕光。

  父亲对「相思引」的研究,终于在第十日的傍晚,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成功了!邵儿!我终于找到了克制情花媚毒的方法!」

  我与离恨烟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巨大的喜悦。

  「不仅如此,」父亲激动地拿出他的手稿,「我还根据这解药的原理,推演
出了一种能够抵御媚香毒雾的丹方!只要有了它,你们再去那红袖坊,便再也不
怕他们的阴毒手段了!」

  他拉住我的手:「爹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能护住你,就是最大的本事了。
有了这丹方,日后你行走江湖,也能多一分保命的本钱啊!」

  胜利的曙光,仿佛就在眼前。

  那一晚,是我们这些时日以来,最轻松、最开心的一晚。我们三人围坐在火
塘边,虽是粗茶淡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温馨与希望。

  然而,就在我们安然入睡的深夜,草庐之外,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
声息地出现。为首的,正是那名曾被离恨烟击退的合欢教妖女。她的身旁,还跟
着十多名手持利刃的教徒。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杀意。

  或许是因为我们连日的调查惊动了她们,或许是她们通过某种方式得知了我
这个「变数」的存在。她们一路追踪,最终,找到了我们这个位于山脚下的、小
小的家。

  「给我搜!把那对狗男女,还有那个老不死的,都给我揪出来!我要让他们,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妖女那尖锐而怨毒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破了草庐的宁静。我和
离恨烟的脸色,在这一刻,齐齐变得惨白。

  我们被发现了!

  离恨烟下意识地便要起身,她那双清冷的眼眸中瞬间燃起了决绝的战意,手
中的离恨伞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嗡鸣。然而,她刚一运功,便发出一声压抑的闷
哼,身体一软,险些栽倒在地。她体内的媚香之毒虽被压制,但尚未根除,根本
无法支撑一场高强度的战斗。她有心杀敌,却已回天乏术。

  我立刻扶住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
功力不济的愤怒与不甘。

  草庐内,唯一的那盏油灯火苗奄奄一息,投下狭长而模糊的影子。空气中凝
结着潮湿与药草的苦涩味,墙角堆积的阴影深得像是能吞噬一切,让人心生压抑。

  草庐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合欢教的教徒们已经将我们这间小小的茅屋围得
水泄不通。火把的光芒透过门窗的缝隙映照进来,将我们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
扭曲变形,如同末日降临。

  绝境。

  然而,就在我准备拼死一搏之际,父亲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这位我印象中一向沉稳、甚至有些古板的老人,此刻脸上却写满了最原始、
最纯粹的恐惧。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因为害怕而剧烈抽搐,浑浊的双眼中充满
了惊慌失措。

  「走!快走!」他声音沙哑地嘶吼着,完全没有了平日里为人看诊时的沉静。
他用力地搬开一个沉重的药柜。药柜之后,赫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
的地道入口!

  「这是我早年为防山匪挖的,能通到后山……快!咱们一起从这里走!」父
亲指着地道,语气急促而慌乱,他拉扯着我的手臂,想要将我和离恨烟推进那片
未知的黑暗之中。

  我看着父亲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又看了看身旁连站稳都有些困难的离恨
烟,心中瞬间做出了决断。父亲于我有再造之恩,三年来视我如己出,这份恩情,
重于泰山。离恨烟则因我而加重伤势,更因我而陷入险境。敌人就在眼前,我们
三人不可能一起离开了。此刻,正是我用生命报恩之时!

  我挣脱了父亲的手,将离恨烟轻轻地推到他的怀里。

  「爹!」我看着他,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您带着离恨烟姑娘先走!她受
了重伤,需要人照顾。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你……你说什么胡话!」父亲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手无缚鸡之力,
留下来就是送死!」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您前面!」我没有丝毫退缩,「爹,这三年的养育
之恩,邵儿无以为报。今日,就让孩儿,为您尽最后一次孝道吧!」

  然而,死亡面前,儿女情长无用,短暂的拖延会招致最严厉的惩罚。

  屋外,「砰砰」的撞击声正愈发剧烈,最终,门被一脚踹开。

  战斗,骤然在狭小的草庐中爆发!

  我没有章法,只有赴死的觉悟。我挥舞着沉重的剑鞘,像是挥舞一根笨拙的
棍子,带着破风的啸声砸向最前面的教徒。那教徒显然没想到一个乡野郎中竟敢
反抗,猝不及防之下,被剑鞘狠狠砸在小臂上。「咔嚓!」一声脆响,骨骼断裂
的声音在混乱中格外刺耳,那教徒痛叫一声,钢刀脱手飞出,身体被我这一击带
得踉跄后退。

  紧接着,我从怀中掏出几根银针,不是用来救人,而是用来杀人!在本能驱
使下,我几乎是凭着直觉,将银针射向另一个扑来的教徒。那银针细如牛毛,速
度极快,带着一丝森冷的寒光,精准地刺入他暴露在外的眼球!

  「啊——!我的眼睛!!」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那教徒捂着脸在地上痛
苦地翻滚,黑血与眼泪混杂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草庐里瞬间化作一片黑暗的搏杀场。木屑、药材、尘土在踢打中四散飞扬,
混杂着飞溅的血滴,模糊了视线,呛人口鼻。药材味,焦糊味,混入铁锈和血腥
之中,又被妖艳的异香所彻底笼盖。

  混乱中,草庐内残存的烛火彻底熄灭,只剩下屋外教徒们手中火把投射进来
的零星光线。这些光线被飞舞的人影、药柜的倾倒和四溅的尘土切割得七零八落。
整个空间变得极其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每一次刀光闪过,都像是黑暗中撕
裂的一道口子,短暂而刺眼。

  我虽不懂棍法,但人体经脉骨骼的脆弱之处,却早已烂熟于心。我手中的剑
鞘看似胡乱挥动,实则每一次砸落,都精准地击打在敌人手腕的『阳溪穴』或是
膝盖的「犊鼻穴「」上,用最小的力气造成最大的损伤。

  离恨烟虽然不能运功,但她并非完全无力。她被父亲推到角落,却仍旧紧握
着离恨伞。当一名教徒挥刀砍向父亲时,她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身体猛地
向侧面一倾,手中的伞面「唰」地一下完全张开,如同盾牌般挡在父亲身前。
「当!」一声巨响,钢刀狠狠地劈在伞面上,火星四溅。伞面坚韧,竟将那刀震
得偏离方向。那教徒被反震之力震得虎口发麻,还未反应过来,离恨烟已将伞收
拢,伞尖如枪,带着凌厉的劲风,在他脚踝处狠狠一扫。

  「砰!」那教徒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还未站
稳,离恨烟的伞尖已经擦着他的咽喉划过,带起一丝凉意,虽然未伤及要害,却
让他彻底没了战意。

  我扭头看向父亲。在我眼中,他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求生欲和智慧。他深知自
己武功低微,却对这草庐的布局和其中的一切了如指掌,他没有正面迎敌,而是
如同狡猾的老鼠般,在药柜与药柜之间、桌椅与桌椅之间灵活穿梭。

  「砰!哗啦!」他猛地踢翻一张堆满了药材的木桌,干燥的药草瞬间散落一
地,烟尘四起,遮蔽了教徒们的视线。他又从墙上扯下一串串风干的草药,带着
一股刺鼻的气味,朝追兵们扔去。他甚至将装满了药渣的木桶踢翻,腐败的汁液
在地上流淌,让教徒们脚下打滑,一个个狼狈不堪。

  妖女始终站在屋外,并没有参与混战。她只是抱臂冷笑,眼神中充满了轻蔑。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场闹剧,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一个功力被废的贱女,
还有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不过是三头出栏待宰的肉猪而已。正是这份傲慢与轻
视,让她没有亲自出手,给了我们一线生机。

  我在混战中,用剑鞘磕飞了几把砍来的刀,银针也再次射出,又让一个教徒
捂着腿惨叫着倒下。然而,我毕竟只是一个郎中,体力迅速透支,呼吸急促,双
腿发软。离恨烟也因毒素的侵蚀,脸色愈发苍白,每一次出手都带着明显的颤抖。
她紧咬着下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每一次格挡都伴随着她体内隐隐的痛楚。

  眼见着教徒们逐渐适应了草庐内的混乱,开始收拢包围圈,我的心中充满了
绝望。难道,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父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身旁。他脸色煞白,浑身是汗,但手中
却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以及一份用油布严密包裹的手稿。他将这些东西不由
分说地塞进了我怀里,那粗糙而颤抖的手指,在我手中停留了一瞬,带着一股托
付的郑重与悲壮。

  「拿着!这是给你的!快走!」他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用一种从未有过的、
巨大的力量,将我和离恨烟猛地推向地道入口。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妖女!你以为这毒没人能解吗?!我早就找到了解除
相思引的方法!药方就在我手中!」父亲高声嘶吼着,将手中的药方手稿高高举
起,然后,他毅然转身,用他那并不魁梧的、甚至有些佝偻的背影,径直朝草庐
正门的反方向,狂奔而去!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瞬间盖过了草庐内所有的喧嚣。

  屋外,那妖女的笑容,在父亲嘶吼的瞬间,猛地僵在了脸上!她那原本轻蔑
的眼神,刹那间被极度的震惊与愤怒所取代!

  「什么?!」她几乎是尖叫出声,「追!给我追!活捉他!药方不能落入外
人手中!!」

  她没有丝毫犹豫,亲自带着大半教徒,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毫不迟疑
地朝着父亲逃离的方向追去。

  这一刻,我才彻底明白,父亲那所谓的「恐惧」和「慌乱」,那看似「求生」
的举动,都是为了引开敌人!他用自己作为诱饵,用那份药方作为筹码,为我和
离恨烟,争取到了唯一的生机!他高喊解药在手,不是为了活命,而是为了确保
那妖女会去追他,从而放弃对我们的围堵!

  我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胸口传来一阵撕心裂
肺的剧痛,比身上任何一处伤都更甚。

  离恨烟的身体在我怀里剧烈地颤抖着,她的眼中,泪光闪烁。她看着我,也
看着父亲远去的方向,那份震撼与动容,超越了她所有的冰冷与骄傲。

  「跑!」

  我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字。这是父亲用他的生命,为我们换来的唯一机
会!我不能辜负他!

  我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双腿仿佛灌了铅,却又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没有丝
毫犹豫,我抱起离恨烟,转身冲向了那漆黑的地道入口。

  地道口,一丝微弱的、从地底深处升腾而起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吞噬了草
庐残余的微光。身后的草庐已完全被黑夜吞没,只剩下火把的光芒在外围晃动,
那是追逐父亲的教徒们发出的微弱光点。惨叫声和狂笑声被黑暗无限拉长,如同
从遥远的地狱传来,压抑而令人绝望。那些声音,仿佛在嘲笑着一个普通老人的
渺小。

  地道内。

  我的脚下,是通往未知的黑暗。

  我的身后,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家。

  下雨了?不,也不是我的泪水。

  那是我的汗水。

               第四章:离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力气跑起来的。

  地道狭窄而潮湿,充满了泥土的腥气。我抱着一个人,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重
量,只觉得身体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推搡着向前。我的脚步飞快,越来越快,快到
我自己都感到心惊。黑暗中,我仿佛能清晰地「看」到前方的每一块凸起的石头,
每一次转弯的弧度。我的身体,好像生来就适应这种在黑暗中极限奔驰的感觉。

  一切的悲愤,仇恨,恐惧,都化作了一阵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

  我怀中的离恨烟,自始至终,都异常的安静。我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凉和微
微的颤抖,能感受到她那平稳却又带着一丝急促的呼吸。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头
埋在我的胸口,那双清冷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是出口!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出了地道。一股夹杂着雨水的、冰冷的空气,瞬间灌
入我的肺中,让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们出来了。

  地道的出口,竟在我们之前栖身的那片山林之中。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瞬
间将我们淋得湿透。雨水冰冷刺骨,却无法浇灭我心中那熊熊燃烧的怒火与悲痛。

  我没有停下脚步。我认得这里。我抱着她,循着记忆中最熟悉的路径,疯也
似地,跑向了那座我与她初遇的山洞。

  那里,是我们相识的起点。此刻,却成为了我们唯一的避难所。

  冲入山洞,我才终于将她从怀中轻轻放下。她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坐下,
黛绿色的长裙早已被雨水和泥污浸染,那张清丽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
愈发苍白。

  我们……或许安全了。

  当这个念头,如同劫后余生的火星,在我几近麻木的脑海中亮起时,那股一
直被我死死压抑在心底的、排山倒海般的悲痛,终于,再也无法抑制。

  我的眼泪,才来得及,无声地涌出。

  我背对着她,蜷缩在山洞的角落里,双肩剧烈地颤抖着。我不敢哭出声,我
怕……我怕那些妖女还在搜山,我怕我的哭声会引来杀身之禍,会让我们最后的
生机,也彻底断绝。

  我只能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臂,任由泪水混合着雨水,在脸上肆意横流。那
是一种无声的、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撕裂的剧痛。

  父亲的身影,他慈祥的笑容,他严厉的教诲,他临死前那决绝的背影……一
幕一幕,如同走马灯般,在我眼前闪过。

  三年的养育之恩,三年的父子情深,被一声决绝的呐喊,画上了血淋淋的句
号。

  而我,却只能像一个懦夫一样,逃跑。

  我太弱了!

  离恨烟默默地看着我,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

  山洞内,一片死寂,只有我压抑的啜泣声,和洞外那越来越大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泪水,似乎已经流干了。

  就在我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悲痛中时,一阵细微的「悉悉索索」声,将我从绝
望中拉回。

  我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只见离恨烟,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她走到了山洞
的另一头,从一堆干草下,抱出了一些我曾在山洞中提前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
的木柴和引火物。

  她熟练地将木柴搭好,然后取出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在她的指尖亮起。

  「你想干什么?!」我惊恐地低吼道,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

  「赶紧灭掉!她们也许还在搜山!你疯了吗?!」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
她面前,想要将那堆刚刚燃起的火苗扑灭。

  然而,她却用她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地,却又坚定地,抓住了我的手
腕。

  她的手,依旧冰凉,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他们想必走了。」

  她终于开口了。

  「我已感受不到他们的魔气。这种魔气,以她们的功力,无法隐藏。」她看
着我,那双清澈的眼眸,在跳跃的火光中,倒映着我狼狈不堪的模样。

  「接着哭吧。」

  她说。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如同最强大的咒语,瞬间击溃了我内心所有的防线。

  那根名为「坚强」的弦,应声而断。

  我再也无法抑制,身体一软,便靠在了她那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她的身上,
带着雨后的湿气,带着草药的清香,也带着一丝独属于她的、冰冷的幽香。那肩
膀并不宽厚,此刻,却成为了我唯一的依靠。

  我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像一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开始失声痛
哭。

  「哇——!」

  那哭声,嘶哑、绝望、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痛苦。我哭父亲的惨死,哭我自
己的无能,哭这世道的残酷,哭我那片空白的过去和未知的未来。

  我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她那只冰凉的手,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我的后背。那动作,笨拙,
却又带着一种无声的、强大的安慰。

  洞外,是瓢泼的大雨,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洞内,是跳跃的篝火,温暖着我们劫后余生的身体。

  我的哭声,在小小的山洞中回荡,压抑而又充满了释放。

  最终,哭声,盖过了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哭声,终于渐渐消散。或许是心中所有的悲痛都已随着
泪水倾泻而出,或许是,我连哭泣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我只是无力地靠在离恨
烟的肩上,身体因为过度的悲伤而微微抽搐,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我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早已被泪水和雨水模糊的眼睛。

  跳跃的篝火,将山洞映照得温暖而明亮。而我眼前的景象,却让我的呼吸,
在那一刻,猛地一滞。

  离恨烟静静地坐在我身旁,她那清冷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少了几分冰
冷,多了一丝柔和。她的目光,正投向洞外那片漆黑的雨幕,长长的睫毛上,还
挂着几颗晶莹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珠。

  而我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们二人的衣物,在之前的战斗与狼狈的逃亡之中,早已变得破烂不堪。我
身上的粗布麻衣还好,只是多了几个口子。而她那身本就飘逸的黛绿色长裙,此
刻更是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她右臂的衣袖,被我为了吸毒而彻底撕开,露出了她那截雪白而又带着几分
伤痕的藕臂。而在她胸前,衣襟也在之前的搏斗中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虽
然她已尽力将其合拢,但随着她的呼吸,那片惊心动魄的雪白,以及那道深不见
底的、充满诱惑的沟壑,依然若隐若现。

  更要命的是,她盘膝而坐,那破损的裙摆,根本无法完全遮掩住她修长而匀
称的双腿。火光之下,她那如同上等羊脂白玉般细腻、光洁的大腿,就那样毫无
防备地暴露在我的眼前。那流畅的曲线,那紧实而又充满弹性的肌肤,在跳跃的
火光中,散发着一种致命的、足以让任何男性都无法转移眼球的魔力。

  我不是圣人。

  我只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我的身体,在我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一股难以
言喻的燥热,瞬间从我的小腹处升起,冲向我的四肢百骸。我能清晰地感觉到,
我身体的某个部位,正在不受控制地,以一种可耻的方式,苏醒、抬头。

  我的脸「噌」地一下涨得通红,比火光还要灼热。我猛地从她的肩窝里抬起
头,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狼狈地向旁边挪了挪,然后强迫自己将头偏向另一
侧,死死地盯着那冰冷的、潮湿的石壁,仿佛那里刻着什么绝世的武功秘籍。

  我的心,在胸腔中「怦怦」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为自己方才
那龌龊的念头,感到无地自容。父亲尸骨未寒,我……我竟然……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身体的僵硬和躲闪,身旁的离恨烟,缓缓地转过了头。她
那双清澈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带着一丝困惑。当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到自
己此刻那春光乍泄的模样时,她那清冷的脸庞上,也瞬间浮现出一抹动人的、如
同晚霞般的绯红。

  她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便想将裙摆合拢,遮住那片诱人的雪白。

  洞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尴尬和暧昧。

  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从身旁的包裹里,拿出了父亲为我们准备的
干粮。那是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还带着一丝余温的麦饼。

  「如果……如果哭累了的话,先吃些东西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
觉的、因羞涩而产生的轻微颤抖。

  我如蒙大赦,立刻接过麦饼,看也不看,便直接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咀嚼
起来。那麦饼又干又硬,划得我喉咙生疼,但我却毫不在意。我只想用这种最原
始的方式,来掩饰我内心的慌乱,来压制我身体里那股不合时宜的冲动。

  离恨烟看着我这副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那双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
可察的笑意。她也拿起一块麦饼,小口小口地,极为有风度地,慢慢品尝着。她
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大家闺秀般的优雅,与我此刻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
比。

  我们安全了。

  当我们终于将所有的干粮都一扫而空后,一股难以抗拒的困意,伴随着饱腹
后的满足感,如同潮水般,向我们二人袭来。

  这一天一夜的逃亡与激战,早已耗尽了我们所有的精力。此刻,精神一放松,
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便再也无法抵挡。

  我打了个哈欠,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我看着离恨烟,她的眼中也充满了倦意,
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也因为困倦而变得有些迷离。

  「你……你睡吧。我守着。」我声音沙哑地说道。虽然我也很困,但让她一
个女子,还是一个伤者,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守夜,我做不到。

  她看了我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你比我更需要休息。」

  「男女授受不亲。」我知道我们都需要休息,便挣扎着,想从她身旁挪开,
到山洞的另一头去睡。虽然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那是在特殊情况下的无奈
之举。平日里,父亲教我的那些礼义廉耻,依然深深地刻在我的骨子里。

  然而,她却再次拉住了我的手腕。

  「别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却也……带着一丝理性的
清冷。

  她看着我,那双因困倦而迷离的眼眸,此刻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洞外大雨,气温骤降。我们二人都消耗巨大,气血两亏。若分开睡,单凭
这堆篝火,根本无法抵御山中的寒气。一旦着凉,引发旧伤,后果不堪设想。」

  她顿了顿,那张泛着红晕的清丽脸庞上,似乎闪过一丝不自在,但她还是继
续说道:「为了保留更多热量,我们应当靠着睡觉。」

  我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看着我那瞬间变得僵硬的身体,和那不争气的、再次有些抬头的欲望,那
双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羞恼,一丝无奈,但最终,她还是用一种近乎警告的
语气,补充了一句:「不准有色心!」

  我们就这样,挨着彼此,躺在了那堆温暖的干草上。篝火的光芒,将我们的
影子,紧紧地投射在身后的石壁上,交织在一起,再也无法分清。

  我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那股独有的少女幽香;我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
和透过衣物传来的、那令人心猿意马的温度;我甚至能听到她那渐渐变得平稳而
均匀的呼吸声。

  我的身体,从未如此煎熬。我的内心,也从未如此平静。

  我们就这样挨着,在这风雨飘摇的山洞里,在这悲苦无助的夜晚中,相互依
偎,相互取暖,熬过这漫长而又绝望的一夜。

  雨渐渐停了。

               第五章:疗我

  醒来之时,洞外,是雨后初晴的清新世界。

  潮湿的泥土和断裂的枝叶散发着独有的气息,几缕金色的晨光,穿过洞口低
垂的藤蔓,斜斜地射入洞中,在潮湿的石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为这片幽暗的
避难所,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温暖的生机。

  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尚有余温的灰烬。我缓缓地坐起身,身体因为昨
夜的悲伤与寒冷而有些僵硬。我转过头,看向身旁,离恨烟还在熟睡。

  她侧躺在那堆柔软的干草上,身体微微蜷缩着,像一只寻求温暖和安全感的
小猫。那袭早已破烂不堪的黛绿色长裙,经过一夜的翻转,此刻更是凌乱地裹在
她身上,却也因此,勾勒出了她那令人心神摇曳的、极致的曲线。

  一抹晨光,恰好落在了她的身上。光线温柔地抚过她清丽的脸庞,她那长长
的睫毛在光影中投下淡淡的阴影,挺翘的鼻梁小巧而精致,那双曾冰冷如霜的眼
眸此刻紧闭着,让她整个人都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与锋利,只剩下一种属于少女的、
纯粹而宁静的美好。她那平日里总是紧抿的唇,此刻也微微张开,露出一点贝齿
的影子,呼吸均匀而平稳。这一刻的她,圣洁得如同一尊沉睡的玉像,让人不忍
亵渎。

  然而,当我的目光顺着她优美的颈项,缓缓下移时,我却感到自己的呼吸,
猛地一滞。那破损的衣襟,根本无法完全遮掩住她胸前那惊心动魄的丰盈。晨光
之下,她硕大的雪白饱满,如同两座被云雾缭绕的圣洁雪山,随着她平稳的呼吸
而微微起伏,散发着致命的诱惑。而那破损的裙摆,更是堪堪遮住她最私密的禁
地,却也因此,将她那双修长圆润、光洁如玉的大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的眼
前。她的睡姿,是一种完全不设防的舒展,一条腿微微蜷起,另一条则自然地伸
直,那流畅的曲线,从纤细的脚踝,一直延伸到浑圆的大腿根部,消失在裙摆的
阴影之中,引人无限遐想。

  美丽,与淫糜。

  圣洁,与诱惑。

  这两种极致的、矛盾的气质,在她的身上,形成了一种足以让任何男性都瞬
间疯狂的魔力。

  我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

  不行!

  我不能……我不能再有这种龌龊的念头!父亲初逝,她……她是为了救我才
身陷险境的伤者!我怎能……怎能趁人之危!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心中的罪恶感与身体的原始欲望,在我体内展开了激
烈的交战。最终,那份源自我内心的、对她的怜惜与守护之心,战胜了一切。

  我小心翼翼地,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还算干燥的上衣。那是一件粗布短衫,
上面还带着我的体温。我轻轻地,将它盖在了离恨烟的身上,遮住了那片让我几
乎失控的春光。

  做完这一切,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从怀中,
取出了父亲留给我的那份药方手稿。我将手稿展开,借着洞口的光亮,开始一个
字一个字地,仔细研读。

  我必须做点什么。我必须让自己的脑子动起来,才能压制住心里那些不该有
的念头。

  越读,我就越想到父亲生前对我说的话。

  药方是我活下去的本钱?

  我想哭,却再哭不出来。

  我就这样,一直静静地坐在她身旁,研读着药方,等待着她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微的嘤咛,将我从药方的世界中拉回。

  离恨烟醒了。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双清澈的眼眸中,还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当她看到
近在咫尺的我时,身体下意识地便想向后缩。但随即,她便发现,自己身上,盖
着一件不属于她的、还带着男人体温的粗布短衫。

  她的动作,猛地一滞。她抬起头,看向我,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
杂难明的情绪。

  「你醒了。」我声音沙哑地说道,然后迅速地将目光移开,不敢再看她。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起身,将我的衣服,轻轻地放在一旁,然后整理
了一下自己那破烂不堪的裙摆。

  山洞内,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现在,我们必须考虑未来了。

  「离恨烟,」我首先打破了沉默,我的目光落在手中那份药方上,「你体内
的媚香之毒,我父亲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我将手中的药方递给她。

  「这药方,名为『清心露』。所需的药材,都并非什么奇珍异草,你我二人
合力,不出三日,便能在这山中尽数寻到。」我沉声说道。

  她接过药方,那双清冷的眼眸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然而,很快,她那刚
刚舒展开来的眉头,便再次紧蹙。

  「可是……」她看着我,声音中带着一丝迟疑。

  我明白她的意思。

  「是啊,」我苦笑着,接过了她的话,「药材易得,可……煮药的锅,我们
哪里来呢?」

  这是一个最简单,却也最致命的问题。我们身处荒山野岭,远离人烟,身无
长物。没有锅,就算找到了所有药材,也无法将它们熬制成汤药。

  离恨烟的眼中,那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变得黯淡。

  「我有办法。」我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
就回。」

  我心中已有打算。

  我不等她回答,便转身冲出了山洞。我循着记忆中的路径,向着山林的更深
处跑去。在那里,住着一户与我相熟的、以打猎和采集为生的收林人。那户人家
的主人姓孙,是个独身的老汉,平日里与我父亲关系不错,我偶尔会用草药,去
换他打来的野味。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那间简陋的小木屋前,将我的请求,向他尽数说明。我
没有提合欢教,只说我妹妹身染重病,急需一口铁锅,熬制救命的汤药。

  孙老汉是个热心肠,没有丝毫怀疑,立刻便将他家那口用了多年的、锅底漆
黑的铁锅,借给了我。此外,我还借了两套衣裳。

  我从怀中,取出几点碎银,不由分说地塞给了他。

  「孙大叔,这锅,算我买下了。这银子,您拿着,以后若是有什么头疼脑热,
尽管去城里最好的药铺!」

  说完,我扛起那口沉重的铁锅,在孙老汉震惊而又感激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便在这山林之中,开始了寻药和炼药的过程。

  我将药方上所需的药材,一一画给离恨烟看。她虽然不懂医理,但记性却极
好,很快便将所有药材的形状和特性,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三日之后,我们终于采齐了所有的药材。

  山洞内,篝火熊熊燃烧,那口漆黑的铁锅架在火上,锅内,各种药材在清澈
的山泉水中,翻腾、熬煮,散发出浓郁而又带着一丝苦涩的药香。

  我守在火堆旁,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将一份份药材,按照药方上记载的
顺序,依次投入锅中。我的心神,前所未有的专注。

  这不仅仅是一碗汤药,更是离恨烟的希望,是父亲的遗志,也是我……对自
己的证明。

  至少,我熬出药了。

  当锅内的药液,最终熬制成一碗浓稠的、漆黑如墨的汤药时,我感到自己几
乎要虚脱。我用颤抖的手,将那碗滚烫的汤药,盛入碗中,端到离恨烟面前。

  「喝吧。」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她看着那碗散发着苦涩气息的汤药,又看了看我,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没有
丝毫的怀疑和犹豫。

  她接过药碗,仰起头,将那碗漆黑的药液,干净利落地,一饮而尽。

  我的心,在那一刻,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我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出现任何意
外。我毕竟只是一个第一次独立熬制如此重要药方的年轻医者,我不知道,自己
会不会因为某些细微的失误,将她……将她毒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离恨烟的脸上,渐渐泛起一层不正常的潮红。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额
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难道真的失败了?

  然而,就在我准备不顾一切地为她施针,将药力逼出时,她那紧闭的双眼,
却猛地睁开了!

  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仿佛有两团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烧。

  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浩瀚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她的体内,猛地
爆发而出!

  轰——!

  山洞内的篝火,瞬间被这股强大的气息吹灭!我整个人,也被这股无形的气
浪,震得向后倒退了数步,险些摔倒在地!

  离恨烟的真气,滔天而出。

  那股自她体内爆发出的磅礴真气,如同山洪过境,将小小的山洞冲击得一片
狼藉。篝火的灰烬被吹散,我踉跄着倒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而离恨烟,则
静静地立在山洞中央,双眸紧闭,周身环绕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纯粹而浩瀚的白
色气流。

  毒,已尽数解了。

  我成功了。我凭着父亲留下的手稿和自己的一腔孤勇,竟真的将她从鬼门关
拉了回来。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与疲惫,同时涌上我的心头。

  许久,她身上那股滔天的气息才缓缓收敛,尽数归于体内。她睁开眼,那双
清澈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仿佛洗去了所有尘埃的宝石,不含一丝杂质。

  此刻的她,穿着我从孙老汉那里换来的粗布衣裳。那衣裳洗得发白,还打了
几个补丁,穿在她身上,显得格格不入。然而,正是这最朴素的衣物,反而愈发
衬托出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之姿,以及那窈窕修长、已然初具风情的少女身
段。

  可这美若天仙的女人,现在却散发着一股……冷漠的力量。那不是拒人于千
里之外的冰冷,而是一种超脱于凡俗,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强大。她,是力量本身。

  我不敢再多看,生怕自己再次失态。我转过身,将锅里剩下的「清心露」又
熬了一遍,给自己也灌下了一大碗。这药虽然苦涩无比,但却能让我像她一样,
从此免受那「相思引」媚毒的侵扰。

  我们就这样,在山洞里又调养了数日。我每日都会再熬几锅汤药,用竹筒装
好,以备不时之需。而她,则每日盘膝打坐,将体内那股因解毒而爆发的真气,
彻底巩固、吸收。她的功力,在这次生死考验之后,显然又精进了不少。

  我们的交流,也在这几日里,变得越来越自然。虽然依旧是我说得多,她听
得多,但她的眼神,却不再躲闪。她会静静地听我讲述父亲的往事,听我念叨那
些山野间的趣闻。偶尔,当我说到兴起时,我甚至能看到她那清冷的嘴角,勾起
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

  直到第五日的清晨,她终于决定下山。

  「接下来,你怎么办?」她站在洞口,看着山外那片广阔的天地,轻声问道。

  这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我们彼此心里都清楚答案。

  「你觉得我还能去哪?」我苦笑着,背上了我的药箱和那柄沉重的「临渊」,
「父亲的大仇未报,合欢教的妖孽未除。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从今往后,
你去哪,我便去哪。」

  她没有回头,只是那纤细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准备随她去复仇。我的银针,既能给她提供最及时的救治,也能在战斗中,
辅助她,扰乱敌人。虽然,我还是用尽全身的力量,也拔不出那柄「临渊」。

  我们一路直奔兰陵城,目标,正是那罪恶的巢穴——红袖坊。

  这一次,我们没有再像无头苍蝇般鲁莽行事。在城外的一处密林里,离恨烟
叫住了我。

  「我们这样进去,只会被当成刺客。」她看着我这一身粗布衣衫,又看了看
自己身上那同样朴素的装束,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近乎于「筹划」的
神情,「红袖坊是兰陵城最高档的绣庄,出入的,非富即贵。我们要想混进去,
不打草惊蛇,就得换一身行头。」

  我这才恍然大悟。我只想着报仇,却忘了这些江湖上的门道。

  「那……我们去哪换?」我有些茫然地问道。

  半个时辰后,兰陵城内最华贵的成衣铺「锦绣阁」中,我和离恨烟,正经历
着一场充满了扭捏与尴尬的「变装」。

  我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袍,衣摆和袖口用银线绣着精致的流云纹路,
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着美玉的宽大腰带。铜镜中的我,少了几分山野的质朴,多了
几分文质彬彬的富家公子气。说实话,我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仿佛被一层华丽的
枷锁束缚住了。

  而离恨烟,则换上了一袭淡紫色的曳地长裙。那裙子的料子,如同月光般轻
柔,上面点缀着无数细小的、用银丝绣成的梨花。她的长发被店里的绣女巧妙地
盘起,插上了一支步摇,走动间,珠翠轻晃,叮当作响。她那清冷的气质,被这
身华服一衬托,竟平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气与娇媚。

  「公……公子,您看,小姐穿上这身,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啊!」一旁
的店小二,满脸堆笑地奉承着。

  我的脸颊一热,下意识地便想反驳「她不是我小姐」。

  然而,离恨烟却先一步动了。她走到我身旁,在那店小二暧昧的目光注视下,
极为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我的手臂。

  她的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

  我整个身体瞬间都僵硬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
隔着几层衣料,依然能感受到那惊人的弹性,以及那股独属于她的、冰冷的幽香。
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在如此清醒的状态下,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

  我能感觉到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显然,她比我更加紧张和不自然。但她那
张清丽的脸庞上,却依旧维持着那份冰冷的平静。

  她麻利地付了钱。

  「走吧,邵儿。」她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道。那一声「邵儿」,让我的心,再次漏跳了一拍。

  我们就这样,在旁人眼中,如同一对再正常不过的、出来游玩的富家情侣,
走出了锦绣阁,直奔那罪恶的源头——红袖坊。

               第六章:红袖

  坊红袖坊,果然名不虚传。门面奢华得晃眼,烫金牌匾在白日里也熠熠生辉,
两旁高悬的红灯笼透着一股纸醉金迷的靡靡气息。甫一踏入,浓郁的檀香便混合
着脂粉的甜腻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眩晕。坊内,琴声悠扬,却总觉得带了一丝钩
子般的魅惑。

  无数年轻的公子哥们,正围着一个个身穿艳丽衣衫的「绣女」,她们巧笑嫣
然,纤手在精美绣品上流连,却掩不住眼底深处那份诡异的空洞与麻木。

  这种热闹与空洞的诡异反差,让人本能地感到一丝凉意,而整个坊内,都弥
漫着一股极淡、却又无孔不入的甜腻香气。

  是情花!

  我心中一凛,下意识地便要屏住呼吸。离恨烟却在我手臂上轻轻捏了一下,
示意我无需紧张。我们早已喝下了解药,百毒不侵。

  我们这副富家小姐与公子的装扮,显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一位穿着体面、
看起来像是坊内掌事的中年美妇,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哟,这位公子,这位小姐,二位可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啊!」她热情地招呼着,「快请进,快请进!不知二位,想看点什么?」

  离恨烟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她那份「富家千金」的高傲。我则学着那些纨
绔子弟的模样,轻佻地说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最贵的绣品,都拿出来给本
公子瞧瞧!」

  「好嘞!」那掌事笑得更加灿烂,亲自将我们引至一间更为雅致的内堂。

  内堂之中,早已备好了上等的香茗和精致的糕点。

  那掌事的脸上堆满了热情的、近乎于谄媚的笑容。她亲自为我们二人斟上香
茗,那茶汤色泽碧绿,香气四溢,其中,正混杂着那股能引人堕入无边欲海的、
致命的「情花」异香。

  「二位贵客,请用茶。」她声音柔媚,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毒
蛇般的阴冷,「这是小店用晨露新烹的『仙子泪』,最是清心安神。」

  清心安神?我心中冷笑。只怕是「催情索命」才对。

  离恨烟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那姿态,依旧是那
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富家千金模样。而我,则学着城中那些纨绔子弟,大大咧咧地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那掌事看着我们毫不设防地喝下「毒茶」,眼底深处那抹得意的阴冷,几乎
再也无法掩饰。她确信,她的陷阱,已经成功了一半。

  「不知二位,想看点什么绣品?」她一边为我们续上茶水,一边试探性地问
道,似乎在等待着药效的发作。

  我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我看着她,嘴角勾
起一抹与我此刻「富家公子」身份极为不符的、冰冷的笑容。

  「多谢款待。」我缓缓说道,「只是……你这茶里的媚香,味道,似乎淡了
些。」

  那掌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惊恐。她不明白,为何我
们喝下了她那足以让一头大象都瞬间发情的浓烈媚香之后,还能如此神志清明,
甚至……一语道破了她的阴谋!

  「你……你们……」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实的颤抖。

  「我们是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离恨烟缓缓地站起身,她那双清澈的眼
眸,此刻正以一种看死人般的目光,冰冷地注视着那名掌事。

  那掌事终于意识到,她所面对的,绝非什么普通的富家情侣,而是两只早已
看穿了所有陷阱,主动步入其中的、最可怕的猎手!

  「来人!杀了他们!」

  她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吼,彻底撕下了伪装。

  随着她的指令,内堂之外,那些原本正在与客人们调笑、刺绣的、看起来柔
弱无骨的「绣女」们,眼中那份麻木与空洞瞬间被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她们从绣架之下,从宽大的衣袖之中,抽出了一柄柄闪烁着寒光的软剑和淬
毒的短匕!她们的身法诡异而妖娆,如同美女蛇一般,带着致命的香风,从四面
八方,向我们二人一拥而上!

  整个红袖坊,瞬间从纸醉金迷的温柔乡,变成了杀机四伏的修罗场!

  「关门!放毒!」那掌事惊恐地向后退去,同时发出了恶毒的指令。

  红袖坊的大门「轰」的一声被关上,一道道门栓落下。与此同时,坊内所有
的香炉中,都冒出了更为浓郁的粉红色烟雾!那情花的媚毒,在这一刻,被催发
到了极致!坊内那些无辜的、还在挑选绣品的公子哥们,在吸入浓烈的毒雾后,
瞬间便眼神迷离,满脸潮红,口中发出淫靡的笑声,丑态百出地瘫倒在地。

  然而,这一切,对早已服下解药的我们而言,毫无作用。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离恨烟冷哼一声,她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她手中的离恨伞「唰」地一声张开,不再是收拢时的低调,而是化作了一面
巨大的、泼墨般的死亡轮盘!她娇媚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主动迎上了那
些一拥而上的合欢教妖女!

  我的战场,在离恨烟的身后。

  我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在那些因媚毒而失控的富家公子之间穿梭。我指
尖的银针,如同飞舞的蝴蝶,精准而又悄无声息地刺入他们颈后的「昏睡穴」。
我必须先将这些无辜之人尽数放倒,免得他们在混乱中被误伤。

  而我的前方,离恨烟已经与合欢教的妖女们,展开了一场优雅而又残酷的屠
杀。

  她的身法轻灵到了极致,黛紫色的长裙在刀光剑影中旋转、飞舞,如同暗夜
中绽放的死亡之花。她手中的离恨伞,时而如盾,挡开所有袭来的剑刃;时而如
枪,刺穿敌人的咽喉;时而又如狂风,将数名妖女同时震飞。

  一名妖女的软剑,如同毒蛇出洞,角度刁钻地刺向离恨烟的后心。离恨烟头
也不回,只是将手中的离恨伞向后猛地一甩。那巨大的伞面,在空中划出一道不
可思议的弧线,不仅精准地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伞的边缘更是如同最锋利的刀
刃,瞬间将那名妖女的头颅,齐颈斩下!

  鲜血,如同妖艳的玫瑰,在空中绽放。

  另一名妖女试图用媚术靠近,她的眼神变得迷离,口中发出能勾魂摄魄的呻
吟。然而,离恨烟的眼神,却比万年的寒冰还要冰冷。她不为所动,只是将离恨
伞猛地向前一送,然后用力一旋!

  「啊——!」

  那妖女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她的身体,被那高速旋转的离恨伞,如同一个陀
螺般卷入,伞骨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最终,被强大的离心力,
狠狠地甩了出去,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化作一滩肉泥。

  战斗在继续,离恨烟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杀戮女神,她的每一次出手,都精
准而致命,不带丝毫的怜悯。

  而我,在放倒了所有无辜的公子哥之后,也终于加入了战局。我没有冲锋在
前,而是游走在战场的边缘。我指尖的银针,成了离恨烟最完美的辅助。

  当一名妖女试图从死角偷袭离恨烟时,我手中的银针便会后发先至,精准地
刺中她发力的手腕,让她攻势一滞。

  当两名妖女试图联手夹击离恨烟时,我的银针便会分别刺入她们的膝盖,让
她们身形一个踉跄,露出巨大的破绽。

  我们二人,一个主攻,一个辅助;一个大开大合,一个精准致命。我们的配
合,天衣无缝。

  红袖坊内,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曾经妖娆美丽的「绣女」,此刻都化作了
冰冷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她们脸上那妩媚的笑容,永远地凝固在了死亡的那
一刻。

  很快,整个内堂之中,除了我们二人,便只剩下那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
软在地的掌事。

  她看着我们,如同在看两个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魔,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中
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离恨烟缓缓地走向她,手中的离恨伞,伞尖还在滴着鲜血。

  「说,你们的教主在哪里?」她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那掌事已经彻底被吓破了胆,她指着内堂深处的一扇暗门,声音颤抖地说道:
「在……在『花魂阁』……教主……教主就在那里……」

  离恨烟没有再多言,她手中的离恨伞,轻轻一送。

  那掌事的身体,猛地一僵,眉心处,多了一个细微的红点。她眼中的生机,
迅速地消散。

  我们没有丝毫停歇,径直走向了那扇暗门。我们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
刚刚开始。

  暗门之后,是一条由青石铺就的、狭长的甬道。甬道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
散发着幽幽光芒的夜明珠,将前方的道路照亮,却也投下无数诡异而拉长的影子,
仿佛有无数的鬼魅,在墙壁上无声地舞动。

  我和离恨烟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容动摇的决绝。

  在进入这最后的战场之前,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我将身上那件早已在战斗中变得褶皱不堪的月白色长袍,重新整理了一下,
抚平了每一个皱褶。离恨烟也默默地,将她那袭同样有些凌乱的淡紫色长裙,理
得一丝不苟。她甚至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的手帕,仔细地,擦去了我脸上和她自
己脸上,因之前的战斗而沾染上的、最后一丝血污。

  我们并非是爱惜这身华而不实的伪装。我们只是在用这种近乎于仪式的动作,
来平复我们内心那翻腾的杀意与仇恨。我们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这场复
仇之路上,最丑恶、最核心的罪源。我们必须以最冷静、最坚定的姿态,去迎接
它,然后,亲手将它彻底摧毁。

  整理好衣装,我们毅然前行。

  甬道的尽头,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并非是想象中的森严殿堂,而是一片
隐藏于地底的、巨大的、充满了诡异生机的花园。

  这便是培育「情花」的花圃。

  无数朵妖异的红色花朵,在这片不见天日的地底空间中,肆意地生长着。它
们的花瓣,如同被鲜血浸染过一般,红得触目惊心。每一片花瓣的边缘,都带着
一丝诡异的、如同金线般的纹路。它们没有叶子,只有光秃秃的、如同枯骨般苍
白的枝干。

  整个花圃,都笼罩在一片由它们散发出的、粉红色的薄雾之中。那雾气,带
着极致的甜腻与芬芳,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勾走,让人在无尽的沉沦中,忘却一
切。

  这里,是欲望的温床,是罪恶的根源。

  数十名身穿粗布衣裳的园丁,正在花圃中忙碌着。他们有的在为情花浇灌着
某种散发着腥臭的液体,有的则在小心翼翼地采集着花粉。他们看起来,与普通
的园丁无异,但他们的眼神,却都带着一种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麻木与空洞。

  然而,在我们踏入花圃的那一刻,他们那空洞的眼神,瞬间被冰冷的、如同
野兽般的杀意所取代!

  「吼!」

  他们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扔掉手中的工具,从花圃的泥土中,抽出了一柄
柄早已准备好的、沾满了泥污的弯刀!他们化作一群凶煞,从四面八方,向我们
猛地冲来!

  「小心!他们的神智已被毒雾所控,早已不是活人!」我低喝一声,指尖的
银针已然弹出。

  然而,这一次,离恨烟的动作,比我的银针更快,也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
更加冷漠,更加无情。

  她的身影,如同一道黛紫色的闪电,瞬间便冲入了那群被控制的园丁之中。
她手中的离恨伞,在这一刻,化作了最无情的死亡镰刀。

  伞面张开,高速旋转,如同一个巨大的绞肉机。那些冲上来的园丁,甚至没
能靠近她三尺之内,便被那凌厉的伞劲,瞬间切割得支离破碎!

  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如同暴雨般,散落在那些妖异的情花之上。那鲜红的
花瓣,在被同为罪恶的鲜血浇灌之后,竟开得更加妖艳,更加诡异。

  离恨烟的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她的每一次出手,都直指要害,
没有任何的犹豫和留情。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将敌人击伤或击退。她「清理」
着那些园丁们,仿佛只是在修剪一片生得太过杂乱的枝叶。

  当最后一个园丁的尸体,倒在那片血色的花海之中时,整个花圃,再次陷入
了死寂。离恨烟静静地立在尸体中央,她那袭淡紫色的长裙上,沾染了点点血污,
却更衬得她的清冷。

  我们穿过这片罪恶的花圃,终于,来到了那座位于地底花园最深处的、独立
的阁楼之前。

  阁楼由黑色的巨石砌成,门前,两尊狰狞的恶鬼雕像,仿佛在无声地守护着
里面的秘密。门上,悬挂着一块用鲜血写就的牌匾——「花魂阁」。

  我们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了守在门口的两名守卫。我将手,放在了那扇沉重
的石门上,与离恨烟对视一眼。

  然后,我们毅然决然地,推开了这扇通往地狱的大门。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更为浓烈、更为淫靡、几乎要让人当场窒息的气息,
便如同狂潮般,从门内,汹涌而出。

  而映入我们眼帘的,是此生都难以忘怀的、无比淫糜的景象。

  整个花魂阁,与其说是一座阁楼,不如说是一间巨大而奢靡的卧房。地上铺
着厚重的、绣着金色春宫图的波斯地毯,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描绘着男欢女爱的香
艳壁画。空气中,檀香与情花的媚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甜得发腻的、能将
人理智彻底融化的气息。而在这片淫靡的中心,是一张足以躺下七八个人的、由
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巨大床榻。

  此刻,那张巨大的玉床上,两具赤裸的身体,正以一种极其淫荡的姿态,紧
密地纠缠在一起。其中一人,正是那曾将离恨烟重伤的合欢教妖女。而另一人,
则是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身材枯瘦、头发花白的老男子。那妖女,此刻正恭敬
而又谄媚地,称呼那老男子为「师傅」。

  那妖女完全没有了之前面对我们时的狠辣与怨毒。她此刻,像一只最温顺、
最淫荡的母猫,匍匐在那老男子的身下。她那丰腴而充满弹性的身体,正以一种
不可思议的柔韧性,扭曲成各种诱人的姿态,用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去取悦、
去侍奉着她口中的「师傅」。她的口中,发出娇媚而又带着一丝痛苦的呻吟,那
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献祭与卑微。

  那被称为「师傅」的老男子,则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享受着妖女的侍
奉。他的身体早已被酒色掏空,枯瘦如柴,皮肤上布满了老人斑,散发着一股腐
朽的气息。然而,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疯狂的、病态
的欲望。他手中的一根银色的长鞭,正不停地,抽打在妖女雪白的肌肤上,留下
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我看到了那老者因酒色过度而枯败的肾气,看到了那妖女身上因长期服用媚
药而呈现出的、病态的潮红。这并非极乐,这是一场以生命为燃料的、饮鸩止渴
的病态狂欢。

  他们的交合,根本不是男欢女爱,而是一场充满了暴力、屈辱与掌控的、单
方面的淫虐。那妖女的身体,在老男子的鞭挞和粗暴的操弄下,剧烈地颤抖着,
高潮连连,淫液四溢。但她的脸上,却始终带着一种病态的、近乎于虔诚的笑容,
仿佛能被他如此「疼爱」,是她至高无上的荣耀,是堕入深渊后唯一的信仰。

  我看着这无比淫糜、也无比扭曲的一幕,浓重的媚香混杂着汗液和肉体的腥
臭,如同实质般涌入鼻腔,令我胃里一阵阵翻腾,喉头酸涩,几乎要当场呕吐出
来。

  那些交缠的肢体,妖女身上触目惊心的鞭痕,都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切割着
我的视觉与神经。我无法想象,是怎样的邪教,才能滋生出如此丧心病狂、悖逆
人伦的师徒关系。

  而离恨烟,她那张清丽的脸庞,此刻早已被极致的愤怒与厌恶,染得一片铁
青。她手中的离恨伞,正在发出一阵阵压抑不住的嗡鸣。

  杀意满溢。

              第七章:花魂阁

  我们的闯入,显然打断了他们的「雅兴」。

  那被称为「师傅」的老男子,缓缓地停止了动作。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如同
两条蛰伏的毒蛇,阴冷地,向我们这边望来。

  而那妖女,则从床上缓缓地坐起身。她身上未着寸缕,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
被长鞭抽打出的、触目惊心的红痕。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赤裸而感到羞耻,反
而伸出猩红的舌尖,妖媚地舔了舔嘴角,那双眼中,充满了被打扰后的不悦与怨
毒。

  「师傅,您且安坐。」她的声音尖锐而又带着一丝沙哑,「这两个不知死活
的苍蝇,便让徒儿来为您清扫干净吧。」

  她从玉床上一跃而下,身形妖娆,赤裸的身体在昏黄的烛光下,散发着一种
病态的诱惑。她从一旁的兵器架上,抽出了一柄如同蛇信般分叉的软剑,剑身在
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离恨烟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正凝固着流动。

  我心知肚明,此刻,坊内坊外,除了我们,便只剩下这对狗男女。

  「妖女,你作恶多端,今日,我便要你为我父亲,为那些被你残害的无辜之
人,血债血偿!」我厉声喝道,虽然我无法拔剑,但我的气势,却丝毫不输。

  「咯咯咯……」妖女发出一阵尖锐的娇笑,「就凭你们?」

  她话音未落,身形便如同鬼魅般,猛地向离恨烟冲来!她手中的软剑,如同
毒蛇吐信,角度刁钻,直刺离恨烟的咽喉。

  然而,她面对的,早已不是那个会因轻敌而被她暗算的离恨烟了。

  离恨烟的眼神,冰冷如渊。她手中的离恨伞「唰」地一声张开,泼墨般的伞
面高速旋转,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轻易地便将妖女那阴险的一剑,卷入其
中,然后,猛地一震!

  「锵!」

  妖女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从剑身传来,她虎口一麻,手中的软剑险些
脱手飞出!她的身体踉跄着向后倒退了数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她不明白,为何短短数日,这个女人的功力,竟然精进了如此之多!

  离恨烟没有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她欺身而上,手中的离恨伞,此刻化作了
最无情的死亡使者。伞势大开大合,每一次挥舞,都带着磅礴浩瀚的真气,卷起
阵阵罡风,将妖女逼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短短三五个回合,妖女便已香汗淋漓,呼吸急促。她知道,自己绝非离
恨烟的对手。

  在又一次被伞劲震退之后,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熟悉的、怨毒的光芒!她故
技重施,在倒退的瞬间,猛地从袖中,再次射出数枚淬有剧毒的钢针!

  「同样的把戏!」离恨烟冷哼一声,眼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你以为,还
能奏效第二次吗?!」

  她手中的离恨伞,如同拥有生命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瞬间在身前化
作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叮叮叮」一连串清脆的声响,所有的毒针,都被伞面
尽数格挡,无一遗漏!

  妖女的眼中,终于浮现出了绝望。

  就在她失神的这一刹那,离恨烟的离恨伞,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她的
胸前。伞尖冰冷,直指她的心脉。

  「噗嗤!」

  伞尖轻易地便刺穿了她的护体真气,没入了她的身体。

  「啊……」妖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重重地摔倒在她师傅的脚边。她口中鲜血狂涌,身体剧烈地抽搐着,虽然未死,
却也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玉床之上,那老男子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那枯瘦如柴的身体,此刻却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压
迫感。他浑浊的眼中,那份病态的欲望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深渊般的
冰冷与残酷。

  「废物。」

  他低头,轻蔑地看了一眼脚下那奄奄一息的妖女徒弟,然后,他的目光,落
在了我和离恨烟的身上。

  「看来,是老夫小看你们了。」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不过,你们这些『侠侣』所谓的『情爱』,不过是比我这主仆采补,更虚伪的
一种能量汲取方式罢了。小姑娘,来吧,杀了那累赘,与我一起,同登大道!」

  离恨烟甚至连厌恶的表情都没做。她没有废话,调整内息,手中的离恨伞再
次散发出幽蓝的光芒,与那老男子遥遥相对。离恨烟率先发动了攻击。她的身影
飘逸灵动,手中的离恨伞化作万千幻影,从四面八方,攻向那老男子。每一道伞
影,都蕴含着她那纯粹而强大的真气。

  然而,那老男子只是轻描淡写地,抬起了他那只枯瘦得如同鸡爪般的手。

  「砰!砰!砰!」

  所有的伞影,在接触到他手掌的瞬间,便如同冰雪消融般,无声无息地溃散。
他甚至没有移动分毫,便轻易地化解了离恨烟那雷霆万钧的攻势。

  离恨烟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这老家伙的实力,深不可测!

  她娇喝一声,将全身真气灌注于离恨伞中,整个人与伞合一,化作一道黛紫
色的流光,以开天辟地之势,直刺老男子的胸口!这是她最强的一击!

  老男子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他不再托大,枯瘦的身体以
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向旁边一闪,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离恨烟的攻势虽然落空,却也逼得他离开了那张暖玉床。

  战斗,正式进入白热化。离恨烟将她的武功发挥到了极致,离恨伞在她手中,
时而如山,厚重沉凝;时而如水,连绵不绝。

  在她的狂攻之下,那老男子虽然实力高深,竟也一时间被压制住了!他那枯
瘦的身体,在离恨烟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不断地后退,脸上也渐渐渗出了细密
的汗珠。

  优势,在我们这边!

  我没有闲着,指尖的银针不断弹出,从旁骚扰,虽然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
伤害,却也能让他分心,为离恨烟创造更多的机会。

  「可恶!」

  老男子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他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黄毛丫头逼
到如此境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残忍。

  「是你逼我的!」他嘶吼着,猛地转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倒
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妖女徒弟!

  他猛地伸出枯瘦的手爪,隔空一吸!

  「啊——!」那妖女发出一声无比凄厉、无比绝望的惨叫。她的身体,不受
控制地向老男子飞去。

  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精元与魔气的血红色气流,从妖女的天灵盖中被强
行抽出,如同百川归海般,源源不断地涌入了老男子的口中!

  妖女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干瘪下去。她那丰腴的身体,在短
短数息之间,便化作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如同木乃伊般的干尸!她眼中的生机,
彻底消散。

  而那老男子,在吸干了自己徒弟的精元之后,他那枯瘦的身体,却开始以一
种极为诡异的方式,迅速地膨胀起来!他的肌肉虬结,皮肤变得赤红,周身散发
出的邪恶气息,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

  他竟然,用自己徒弟的生命,来强行提升自己的功力!这等丧心病狂的邪术,
简直闻所未闻!

  离恨烟看着那妖女脸上那最后的、混杂着解脱与恐惧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丝
冰冷的悲哀。这便是魔道,以同门为食,以生命为柴,最终,只剩下最纯粹的、
吞噬一切的恶意。

  那是一条生命的流逝。不管那生命生前的罪恶,我只看到那鲜活的精元,那
跳动的气血,就这么被强行抽出,化作了另一个生命的、短暂的燃料。这已不是
武功,这是对生命本身最彻底的亵渎。

  「死吧!你们都给我死吧!」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那双赤红的眼眸,
死死地锁定住离恨烟。他化作一道血色的残影,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再次向离恨
烟攻来。

  这一次,他的力量、速度,都已远非方才可比。

  然而,离恨烟的眼神,却依旧冰冷如渊,甚至,在那冰冷之下,还多了一丝
对这种靠吞噬同门换取力量的行径的、极致的鄙夷。

  面对那狂暴的攻势,她不退反进!

  她娇媚的身影,如同在风暴中穿行的海燕,灵动而又充满了惊人的韧性。她
手中的离恨伞,此刻在她手中舞动得更快,更急!伞面上的水墨山河图仿佛活了
过来,那狂暴的血色魔气一旦卷入,便如同泥牛入海,被那写意的山水意境层层
消解,最终化作无害的轻烟,从伞面的边缘逸散而出。

  「轰!轰!轰!」

  强大的魔气与离恨伞的伞劲不断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花魂阁
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剧烈地颤抖着,墙壁龟裂,碎石飞溅。

  教主越打越是心惊。他本以为,在吸收了自己徒弟毕生的功力之后,击杀眼
前这个黄毛丫头,不过是易如反掌。可他没想到,对方的功力,竟也如同深不见
底的寒潭,无论他掀起多大的风浪,都无法将其撼动分毫。

  「不可能!这不可能!」教主发出不甘的怒吼。他无法接受,自己用如此残
忍的邪术换来的力量,竟然还是无法战胜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

  离恨烟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在又一次卸开他的猛攻之后,她捕捉到了
一个稍纵即逝的破绽。

  她手中的离恨伞,瞬间由守转攻!

  整把伞,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的气势,猛地向前刺
出!伞尖之上,所有的真气都凝聚成了一点,散发出耀眼的、如同星辰般的光芒!

  教主只觉得一股冰冷的、仿佛能刺穿灵魂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全身。他想躲,
但离恨烟的这一击,早已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点星芒,在他的瞳孔中,不断放大!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离恨伞的伞尖,毫无阻碍地,刺穿了教主的护体魔气,深深地,没入了他的
左肩!

  「呃啊——!」

  教主发出了痛苦至极的惨叫。他的身体,被那股浩瀚的真气震得倒飞出去,
重重地撞在远处的石壁上,口中喷出大口的鲜血。他那刚刚还气焰滔天的魔气,
此刻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地萎靡了下去。

  他败了。

  即使吸干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他也依然,败在了离恨烟的手下。

  他挣扎着,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撑起身体。他看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离恨
烟,那双赤红的眼中,充满了怨毒、不甘,以及……一丝深深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

  然而,就在离恨烟举起离恨伞,准备给予他最后一击,了结他这罪恶的一生
时,那老家伙的眼中,却突然闪过一抹更为阴狠、更为狡诈的冷笑。

  他猛地发力,将体内残存的所有魔气,都凝聚在右掌之上,看似是孤注一掷
地,全力拍向离恨烟。那掌风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声势骇人,仿佛要与离恨烟同
归于尽。

  但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中,那只受伤的、被鲜血染红的左手,却悄无声
息地,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闪烁着诡异紫光的、细如牛毛的毒针!

  他的最终目标,根本不是离恨烟!

  他用那惊天动地的一掌作为掩护,而那枚真正致命的毒针,却以一个无比刁
钻、无比隐蔽的角度,如同鬼魅般,射向了站在离恨烟身后,那个一直被他视作
「累赘」的我!

  「不好!」

  离恨烟察觉到了危险。她能挡住那看似致命的一掌,却无法同时,顾及到那
枚射向我的、阴险至极的毒针!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猛地收回了所有攻向教主的真气,放弃了给予他最后一击的绝佳机会。她
甚至放弃了抵挡那足以将她重创的魔气巨掌。

  她的身体,如同瞬移一般,瞬间挡在了我的身前!

  「轰!」

  教主那狂暴的一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她的后背上。

  离恨烟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但她
那娇小的身躯,却如同一座最坚固的城墙,为我挡住了所有的冲击。

  然而……

  「噗嗤!」

  那枚闪烁着诡异紫光的毒针,悄无声息地,深深地,没入了她的后心。

  销魂蛊!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霸道的毒性,如同沉睡了千年的火山,
瞬间在她的体内,彻底爆发!

  离恨烟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那双因击败强敌而亮起的、如同星辰般的眼眸,瞬间被极致的痛苦与欲望
所吞噬。她那张清丽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染上了一层不正常的、
妖艳的潮红。

  她缓缓地,艰难地转过头,看着我。

  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一丝即将失去理智的疯狂,以及
……对我最深沉的、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担忧。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声音沙哑而急促地,对我吐出了几
个字:「是……销魂蛊……!」

  说完这几个字,她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便彻底被那汹涌而来的欲望狂潮所
吞噬。

  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向我倒来。

  我的大脑,一阵空白。

              第八章:销魂蛊

  销魂蛊!

  当这三个字从离恨烟那因痛苦而颤抖的唇中吐出时,我的整个世界,瞬间崩
塌。

  父亲的医书中,曾用最触目惊心的笔墨,记载过这种邪物。它并非通过腐蚀
血肉来杀人,而是用最残忍的方式,点燃宿主心底最原始、最疯狂的欲望之火,
让其在极致的欢愉与痛苦的交织中,理智尽焚,最终,若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无
法通过男欢女爱,达到真正的极乐高潮,便会经脉寸断,爆体而亡!

  这是一种,只能用性爱来解的绝命之毒。

  我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我看着怀中软倒
的离恨烟,一股冰冷的、深入骨髓的绝望,瞬间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起了剧烈的反应。

  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此刻被一层妖艳的潮红所覆盖,如同燃烧的晚霞。她
的肌肤滚烫得吓人,隔着衣物,我都能感受到那股仿佛要将人灼伤的热度。细密
的汗珠从她的额头、鼻尖不断渗出,很快便打湿了她鬓边的发丝,让她整个人看
起来,如同刚从水中捞出一般,带着一种凄艳而淫靡的美。

  她那双黛绿如远山的眼眸,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焦距。那里面,不再有冰冷,
不再有倔强,只剩下被毒火焚烧的痛苦,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
本能的、对交合的渴望。她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那急促的呼
吸,带着一股甜腻的、属于情花的异香,每一次吐息,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
身体的渴求。

  「热……好热……」她发出细弱的、如同梦呓般的呻吟,那声音,带着一种
足以让任何男人都瞬间疯狂的沙哑与媚态。她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在自己
的身上撕扯着。那袭在战斗中早已破损的淡紫色长裙,在她无意识的拉扯下,变
得更加凌乱不堪。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就那样暴露在空气之中,那完美的曲线,
那惊心动魄的丰盈,在昏黄的烛光下,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诱惑。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如刀绞,却又感到一阵阵的口干舌燥。

  而那合欢教主,那个将我们逼入绝境的老魔头,此刻正拄着墙壁,缓缓地站
起身。他虽然也受了重伤,但脸上,却带着一种胜利者的、病态的狂笑。

  他看着我,看着我抱着离恨烟,那副浑身发抖、手足无措的窝囊模样,他那
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轻蔑与嘲讽。

  「咯咯咯……小子,你是不是在想,该如何救你的小情人啊?」他的声音沙
哑而又尖锐,充满了恶毒的快意,「瞧瞧她,多美啊……那潮红的脸蛋,那迷离
的眼神,那渴望被男人狠狠蹂躏的身体……这可是『销魂蛊』最极致的模样啊!
十二个时辰,只要十二个时辰,她便会成为一具最香艳的、爆裂的尸体!除非
……」

  他拖长了语调,那双浑浊的眼睛,如同毒蛇般,在我身上来回扫视。

  「除非,你现在就扒光她的衣服,用你那根东西,狠狠地进入她,让她在你
身下,一次又一次地攀上极乐的巅峰……不过,看你这副窝囊废的样子,怕是连
女人的手都没牵过吧?你的鸡巴怕是比你手里那几个细得像牙签一样的银针还细
小吧?哈哈哈!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绝色尤物啊!」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子,狠狠地捅在我的心上。

  我浑身剧烈地颤抖着,那是因为愤怒,也是因为无助。我抱着怀中越来越滚
烫的离恨烟,感受着她身体里那股越来越狂暴的欲望,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那教主的身形,骤然从原地消失!

  一股强大的劲风袭来,我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一掌狠狠地甩开!我的
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远处的石壁上,喉咙一甜,一口鲜
血喷涌而出。

  而他,则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离恨烟的身旁。他一把将离恨烟从地上提起,
那双枯瘦的手,如同铁钳般,紧紧地抓着她纤细的肩膀。

  他看着离恨烟那张因毒性而愈发娇媚的脸庞,眼中充满了贪婪与占有欲。他
伸出另一只手,开始粗暴地,扒弄着她身上那本就破烂不堪的衣物。

  「以后,就让你在那无能废物的注视下,做我最心爱的徒儿,每天都享受这
极乐吧……」他声音沙哑地,在她耳边低语,那声音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淫邪。

  他一边撕扯着离恨烟的衣衫,一边转过头,用那双充满了嘲讽和轻蔑的眼睛,
看着倒在地上,无力反抗的我。

  「小子,看清楚了。这就是弱者的下场!」他狞笑着,「你连自己的女人都
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别人的玩物!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只肮脏的手,即将触碰到离恨烟胸前那片雪白的肌肤。
我看着离恨烟那双迷离的眼眸中,流下的、那屈辱而又绝望的泪水。

  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极度的痛苦,极度的无助,极度的愤怒,极度的仇恨,以及……那份深入骨
髓的、想要守护她的、唯一的爱。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涌向了我身体的每一
个角落。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了腰间那柄冰冷的、名为「临渊」的剑。

  我要杀了你!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我要用你的血,来洗刷她所承受的屈辱!

  我将我全身的爱,全身的恨,都凝聚在了握着剑柄的右手上。我用尽我这三
年来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执念,试图将这柄沉睡的古剑,从那如同
宿命般的剑鞘中,拔出!

                嗡——

  一声悠远而又古老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在我的脑海深处,猛然响起!

  那声音,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时光,带着无尽的沧桑与锋芒。

  紧接着,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冲入了我
那片空白的脑海!

  一瞬间,我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重叠。那老魔头狰狞的脸,与另一张我记
不清的、同样充满威严的面孔融为一体。这花魂阁的血腥味,与另一片我曾踏足
的、开满了梨花的雪白山谷的清香混杂在一起。

  「剑者,心之刃也。」一个陌生的、冰冷的声音,仿佛直接在我的灵魂深处
响起。

  「所谓人剑合一,意在剑先。」

  「临渊之剑,其意在『静』。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不出则已,一出,则如
深渊降临,吞噬一切。」

  「剑招三千,不过是形。真正的剑,只有一招,那便是……斩断你眼前所有
邪恶!」

  无数关于剑法、剑意、剑招的感悟,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入了我的灵魂。

  那是一段段关于诗的记忆。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无数豪迈的、洒脱的、充满了侠者意气的诗句,在我的胸腔中激荡。

  我的诗才,我的剑艺!

  那些我早已遗忘的、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在这一刻,尽数回归!

  我猛然睁开双眼!我的眼中,不再有丝毫的懦弱与无助,只剩下如同深渊般,
冰冷而又锐利的剑意!

  「铿——!」

  一声清脆悦耳、如同龙吟般的声响!

  那柄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临渊」古剑,在我的手中,终于,被我缓缓地,
拔出鞘来!

  剑身如一泓秋水,在昏黄的烛光下,流转着清冷而又致命的寒芒。

  随着「临渊」的出鞘,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浩瀚的真气,如同沉睡了千年
的火山,猛地从我的丹田深处,喷薄而出!那股真气,纯粹、浩瀚、凌厉,瞬间
充斥了我的四肢百骸!

  整个世界,在我眼中都变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烛火每一次微弱的跳动,
都变得无比清晰,仿佛一切都被放慢了无数倍。

  我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我的身体,不再颤抖。我的眼神,不再迷茫。

  那合欢教主,此刻正背对着我,他那只肮脏的手,正要彻底撕下离恨烟最后
的衣物。他似乎感受到了身后那股冲天的剑意,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缓
缓转过头来。

  当他看到此刻的我,看到我手中那柄散发着无尽寒芒的「临渊」古剑时,他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了……恐惧。

  我用剑,指着他。

  「今日,你,只有死!」

  我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人类情感。那股自丹田深处喷薄而出的浩
瀚真气,与手中「临渊」古剑那幽深如渊的剑意,完美地融为一体,形成了一股
足以让天地都为之色变的强大气场。

  合欢教主那张因吸食精元而显得异常赤红的脸上,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
恐与难以置信。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中爬出的、
披着人皮的怪物。他无法理解,眼前这个方才还被他视作窝囊废、随意一掌便能
甩飞的少年,为何会在瞬间,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能将他灵魂都彻底冻结的杀意。

  「你……你到底是谁?!」他声音沙哑地嘶吼着,枯瘦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
烈颤抖。

  我没有回答。

  我的脑海中,此刻依然是一片混乱。那些突然涌入的、关于剑法与诗词的记
忆,如同奔腾的洪流,在我脑中冲刷、激荡。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我的过
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有一点,我却无比地清晰。

  那股极致的爱意——对那个此刻正躺在我身后,被毒火焚身,承受着无尽痛
苦的少女的爱意。

  那股极致的恨意——对眼前这个将她推入地狱,将我父亲残忍杀害的老魔头
的恨意。

  这爱与恨,如同两股最本源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化作了我此刻唯一的、也
是最纯粹的意志。

  我必须,杀了这老头。

  杀了这敢于玷污我那份纯洁憧憬的,老头!

  教主见我没有回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求饶无用,今日之局,唯
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或者说……一线逃离的生机。

  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将体内残存的所有魔气都催动到了极致。
他那本已有些萎靡的身体,再次膨胀起来。他放下了怀中早已失去意识的离恨烟,
枯瘦的手爪化作血色,带着一股腥臭的狂风,向我猛地扑来!

  他很清楚,自己绝无胜算。他这一击,看似是拼尽全力的搏命,实则,只是
为了逼退我,为他自己创造一个逃跑的空隙!

  然而,他面对的,是一个刚刚觉醒的、携带着无尽怒火的剑神。

  我甚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突然学会这么多东西,为何我的身体会如此自然地
做出反应。但是,那股极致的爱意与恨意,告诉我,我必须杀了他。

  面对他那雷霆万钧的攻势,我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我的身体,比我的
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我手中的「临渊」古剑,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龙吟。

  我手腕轻轻一抖,一道清冷如月光的剑芒,便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地,
迎上了他那血色的手爪。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噗嗤」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教主的身体,僵在了半空中。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缓缓低下头,
看向自己的双手。

  在那里,我的「临渊」古剑,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斩下了他的狗爪。

  即使是他想逃跑,他那所谓的拼死一搏,在我眼中,也如同三岁孩童的把戏,
充满了破绽。我甚至不需要思考,身体的本能,便已经用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
将他所有的退路,无情阻断。

  教主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他没有死去,
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我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我抬起脚,重重地,踩在了他那还在流血的伤口
之上,然后,用力地,一边扭动,一边向下按压。

  「呃啊——!」

  教主发出了痛苦至极的、如同野兽般的哀嚎。他那张赤红的脸,因为剧痛而
彻底扭曲,变得狰狞无比。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最卑微的、对死亡的恐惧。他开始求饶,
用最可怜、最凄惨的话语,试图唤起我心中哪怕万分之一的怜悯。

  「少侠……少侠饶命啊……!老夫……老夫也是被逼无奈啊……!」他声音
沙哑地哭喊着,「老夫……老夫也曾是正道中人……是……是魔教……是魔教逼
我修炼邪功……逼我为非作歹啊……!我也是个可怜人啊……」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胡扯,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继续审视手中的
临渊。

  剑身倒影,我的眼里都是爱,都是恨。

  我是谁?

  他见我无动于衷,眼中闪过一丝狡诈。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用尽最后的力气,
指了指躺在一旁,那个正被销魂蛊折磨得浑身燥热、衣衫不整的离恨烟。

  「少侠……你看……你看那个小美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充满了诱惑
与淫邪,「她中了『销魂蛊』……她现在……她现在需要男人……需要一个强壮
的男人……来狠狠地『疼爱』她……来让她享受极乐……否则……她就会死…
…」

  他看着我,那双浑常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光芒。

  「少侠……你……你快去吧……快去『享用』她那色情的肉体吧……那滋味
……一定美妙无比……哈哈哈……只要……只要你饶老夫一命……老夫……老夫
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甚至……甚至可以帮你把风……」

  如果说刚才,我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因为他那可悲的故事,而给他一个
痛快。

  那么,在他对离恨烟说出这番充满了极致亵渎的话语之后,他便陷入了必死
之局。

  一股比刚才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杀意,从我的眼底深处,猛然爆发。

  我未再多说一句话。

  我只是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临渊」。

  剑光一闪。

  一颗带着惊恐与不甘的头颅,冲天而起。

  然而,就在教主的头颅落地的瞬间,花魂阁那扇早已破碎的大门之外,突然
传来一阵阵急促而又混乱的脚步声!

  「教主!教主出事了!」

  「有刺客!快!保护教主!」

  门外,那些留守在红袖坊外围的合欢教徒们,在听到这边的打斗声之后,终
于反应了过来。他们鱼贯而入,手持各种兵刃,如同潮水般,向着花魂阁内涌来。

  他们都想来一探究竟,都想来为他们的教主「护驾」。

  可惜,他们来晚了。

  我缓缓地转过身,看着那些即将冲进来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杀意的邪教徒
们。

  我只是,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剑。

  剑身如水,映照着我那双冰冷如渊的眼眸。

  我第一次犯杀孽。

  我不知道以前「临渊」杀没杀过人。

  我只知道,「临渊「,现在正在杀人,以后还会杀很多人。

               第九章:河神

  尸体,早已堆积如山。

  那些方才还气势汹汹、冲进来要为教主护驾的合欢教徒们,此刻都已化作
「临渊」剑下冰冷的亡魂。他们的脖颈上,都只有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血
线。他们的脸上,还凝固着死亡前最后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我站在尸体中央,手中的「临渊」,剑身如秋水般明亮,不沾一丝血迹。然
而,那从剑尖缓缓滴落的、温热的鲜血,却在无声地诉说着我方才所做下的一切。

  整个花魂阁,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我那因为力竭而产生的、粗重的喘息声,和从阁楼深处传来的、离恨
烟那愈发高亢、愈发急切的、欲求不满的娇喘。

  「嗯……啊……好热……我好难受……给我……」

  那声音,如同最魅惑的魔咒,一声声地,敲打着我那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我缓缓地转过身,看向那张巨大的暖玉床。她就躺在那里。

  或许,我也在犯罪。

  我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沾满了血污的手。这双手,本是用来悬壶济世,救死
扶伤的。我曾是那个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心怀不忍的乡野郎中。可如今,我的剑
上,却滴着点点鲜血。我亲手,终结了十几条生命。

  烛火摇曳,将我手中『临渊』剑的影子,与我颤抖的银针的影子,投射在墙
壁上,交织在一起,扭曲成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狰狞的怪物。

  侠,是杀人剑。

  但我没有时间去迷茫,也没有资格去悔恨。

  我需要救她!

  我扔下手中的「临渊」,那柄神兵「铿」的一声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我大步流星地冲到床边,将那个早已意乱情迷的少女,紧紧地,拥入怀中。

  她的身体,滚烫得像一团火,几乎要将我的理智都彻底焚烧。她那双清澈的
眼眸,此刻早已被欲望的潮水所淹没,只剩下迷离与渴求。她像一只发情的、最
妩媚的妖精,在我怀里剧烈地扭动着,用她那柔软的身体,不断地摩擦着我,口
中,更是不断地吐出与她那清冷气质极为不符的、最直白、最淫荡的浪语。

  「哥哥……我想要……我想要你的……你的大鸡巴……快……快进来……快
操我……我快要……被烧死了……」

  她的声音,娇媚入骨,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钩子,勾引着我内心深处最原
始的欲望。

  我还有最后的一丝念想,最后的一丝挣扎。

  我不愿……我不愿在她彻底失去神智的情况下,以这种近乎于「侵犯」的方
式,与她交合。

  「你忍一下!」

  我低吼一声,用尽我最后的意志力,将她那不断扭动的身体,强行按在床上。
我从怀中,再次取出了我的银针。

  我试图用我最精妙的针法,用我那能固本培元的真气,去封住她体内的穴脉,
去压制那股正在她体内疯狂流窜的、霸道无比的「销魂蛊」毒力,让她……让她
能暂时冷静下来。

  我出手如电,银针如同飞舞的流光,精准地刺入她周身的一处处大穴。「百
会」、「神庭」、「印堂」……我试图用针法,去镇住她的心神,去浇灭她体内
的欲火。

  可是,不仅没用!

  我的真气,如同泥牛入海,在接触到那股霸道的毒力之后,便被瞬间吞噬、
同化!

  我的银针,不仅没能压制住她体内的欲火,反而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刺激了
她的经脉,加剧了她心中的情欲!

  「啊——!」

  离恨烟发出一声更加高亢、更加痛苦、也更加淫荡的尖叫。她的身体,在我
身下剧烈地弓起,那双迷离的眼眸中,流下了两行屈辱而又充满了渴望的泪水。
她那娇媚的身体,此刻散发出更为惊人的热量,小穴之中,淫水如同泉涌般,瞬
间便打湿了身下的玉床。

  「没用的……没用的……」她哭泣着,声音破碎而充满了绝望,「给我…
…求求你……给我……否则……我们都会死……」

  我,别无他法了。

  我看着她那痛苦而又充满了极致诱惑的模样,我心中那最后一根名为「理智」
的弦,彻底崩断了。

  为了救她……也为了……我自己。

  我颤抖着手,缓缓地,褪去了她身上那最后的一丝遮掩。

  她的裸体,第一次,毫无保留地,被我看光。

  那是一具,我用尽世间所有最华美的诗句,都无法形容其万一的、完美的胴
体。她的肌肤,白皙如雪,细腻如瓷,在昏黄的烛光和窗外清冷的月光交织映照
下,散发着一层圣洁而又充满了致命诱惑的光晕。那光晕,仿佛是神明最完美的
杰作,却又带着一丝属于妖精的、勾魂摄魄的媚态。

  她那对雪白饱满,如同两座最圣洁的雪山,高高地耸立着。山巅之上,两点
嫣红的樱桃,因为极致的欲望而变得红肿、挺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仿佛在无
声地,邀请着我的品尝。那完美的弧度,那惊心动魄的起伏,足以让任何男人,
都为之疯狂,为之沉沦。

  我的目光,缓缓下移。越过她那平坦而又带着一丝少女独有柔软的小腹,我
看到了她那不盈一握的、如同水蛇般的纤腰。那腰肢,此刻正在不受控制地,轻
轻扭动着,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最原始、最纯粹的诱惑。而在那纤腰之下,在
那片神秘的、被稀疏青草所覆盖的芳草地深处,一道神秘而又充满了致命吸引力
的幽谷,正若隐若现。

  那幽谷的入口,那朵世间最娇嫩、最美丽的花蕾,此刻正因为毒火的焚烧和
欲望的催化,而变得红肿、湿润。那粉嫩的颜色,如同雨后初绽的桃花,娇艳欲
滴。晶莹的、透明的爱液,正不受控制地,从那花蕾的深处,缓缓地,一滴一滴
地,流淌而出,将身下的暖玉床,都打湿了一小片。那股独属于少女的、混杂着
情花异香的、甜腻而又带着一丝腥膻的独特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如同最猛
烈的毒药,瞬间便将我最后的一丝理智,彻底摧毁。

  我看着她那片在双腿之间、神秘而又圣洁的幽谷。那里不见一丝杂草,平坦、
干净,如同最上等的白玉雕琢而成。在那玉地之上,一道粉嫩的、微微隆起的
「馒头」,正因为极致的欲望而微微颤动。那「馒头」的顶端,一道细微的、湿
润的缝隙,正不受控制地,一张一翕,仿佛在无声地,对我发出最原始、最致命
的邀请。

  我看得微微怔了。

  真美!

  那一刻,我脑海中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挣扎,所有的道德束缚,都彻底崩塌
了。我再也无法抑制内心那如同野兽般咆哮的欲望。

  我没能忍住,开始把头埋入那片散发着奇异芬芳的幽谷之间,用我的舌头,
笨拙而又急切地,开始舔弄。

  「啊——!」

  当我的舌尖,第一次触碰到她那敏感而又脆弱的核心时,离恨烟的身体,如
同被闪电击中一般,猛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发出一声高亢到几乎要刺破我耳膜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快感的尖叫!她
那清冷的身体,此刻却发出无比淫糜的反馈!她的腰肢,如同无骨的灵蛇,在我
面前剧烈地扭动、挺送,主动地,将自己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送到我的口中。

  我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每一次战栗,能听到她那愈发高亢、愈发失控的呻吟。
我的舌尖,在她那湿润而又滚烫的花径之中,疯狂地探索、搅动。

  最终,随着她一声长长的、带着哭腔的、如同杜鹃啼血般的尖叫,一股滚烫
的、晶莹的液体,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她的身体深处,猛地喷射而出!

  那股强大的冲击力,将我的脸庞,瞬间打湿。那温热而又带着一丝腥甜的液
体,让我那早已被欲望烧得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我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我看着身下那具因为达到了人生第一次高潮,而剧烈痉挛、浑身颤抖的、完
美的玉体,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罪恶感与羞耻感,瞬间将我吞噬。

  我不是野兽!不是淫贼!

  我不断地告诫自己,我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救她……只是为了救她!

  我从地上爬起,粗重地喘息着。我脱下自己的裤子,将那根早就胀痛得如钢
铁一般,又长又粗的火热巨物,从束缚中解放出来。它狰狞而又充满了生命力,
散发着惊人的热量。

  我重新爬上床,分开她那因高潮而无力并拢的双腿,将我的火热,对准了她
那片依旧泥泞不堪的幽谷。

  可是,我却始终对不准。我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我的手,在紧张和激动中,
剧烈地颤抖着,几次三番,都只是在那湿滑的谷口,徒劳地摩擦。

  就在我急得满头大汗之际,离恨烟那双意乱情迷的手,却主动地,伸了过来。
她的手,柔软而又滚烫,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属于本能的力量,准确无误地,
抓住了我的火热,然后,坚定地,向着她自己身体的最深处,送去。

  「呃……啊……!」

  一声痛苦而又快乐的娇吟,从我们二人紧密结合的唇齿之间,同时发出!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紧致与温热。
她那未经人事的、最纯洁的秘境,此刻正紧紧地,包裹着我,吸吮着我。

  而她,也同样感受到了那份被强行闯入的、撕裂般的剧痛,以及,那份从身
体最深处传来的、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的、被填满的满足。

  我们,居然在这罪恶的、堆满了尸体的淫窟之中,丧失了各自的处子之身。

  然而,销魂蛊的毒性,远比我想象的还要霸道。仅仅一次高潮,根本无法将
其彻底根除。

  离恨烟的身体,在短暂的平静之后,再次开始剧烈地颤抖。那股焚心的欲火,
再次从她的身体深处,熊熊燃起。她的口中,再次发出痛苦而又充满了渴望的呻
吟。

  我知道,我必须继续。

  我必须,一次又一次地,将她送上极乐的巅峰,直到她体内所有的毒素,都
随着那一次次的高潮,被彻底排出体外。

  这是一场,以我的身体为解药,以她的身体为战场的,漫长而又残酷的,驱
毒之战。

  我开始在她体内,缓缓地,律动起来,仿佛我生来就该如此。

  我的每一次深入,都带着一丝生涩,一丝笨拙,但更多的是一种为了拯救她
的、不顾一切的决心。而她的身体,则在毒性的驱使下,以最本能、最淫荡的方
式,回应着我,迎合着我。

  她的腰肢,如同水蛇般,剧烈地扭动着。她的小穴,如同最贪婪的嘴巴,疯
狂地吸吮着我,每一次收缩,都让我感到一阵阵的头皮发麻。她的双手,紧紧地
抓着我的后背,那修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我的皮肉之中,留下一道道血痕。

  我们在这张巨大的玉床上,不断地变换着姿态。时而她上我下,时而我后她
前。我们的身体,如同两块被烧红的烙铁,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汗水与爱液,混
杂在一起,将整张暖玉床,都打得湿滑不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意义。

  我的意识,在一次次地抽送与律动中,渐渐变得模糊。我的眼中,只剩下她
那张因极致的快感而扭曲的、娇媚的脸庞。我的耳中,只剩下她那高亢的、如同
魔咒般的、淫荡的娇吟。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了她多少次。

  我只知道,每一次,当我将自己所有的精华,都倾泻在她身体的最深处时,
她体内的那股燥热,便会消退一分。

  而每一次,在她短暂的平静之后,那股更为猛烈的欲火,便会再次将她吞噬。

  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轮回。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在东方的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在我的身体,
也几乎要被榨干的最后一刻。

  随着我最后一次,也是最猛烈的一次冲刺,离恨烟的身体,猛地收缩,发出
了最后一声长长的、带着解脱和满足的尖叫。

  一股纯粹的、不带丝毫杂质的清流,从她的身体深处,猛地涌出。

  那不是淫液。

  那是被彻底排出的,销魂蛊的余毒。

  她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那股惊人的热量,也终于,从她的体内,完全消
退。

  她那双迷离的眼眸,缓缓地,恢复了一丝清明。

  然后,她便在我怀里,沉沉地,睡去了。

  我怕吵醒她,没敢把她从我怀中放开,也不敢把她身上那些欢爱的痕迹擦去。
我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在她那平稳而均匀的呼吸声中,在她那温热的体温包
裹下,睡着了。

  这一次,我睡得无比安稳,也无比香甜。

  然而,这份宁静,却被一声充满了震惊、恐惧与难以置信的尖叫,彻底撕碎。

  「啊——!」

  那声音,尖锐而又凄厉,如同利刃般,瞬间刺入我的耳膜,也将我从沉睡中,
狠狠地惊醒。

  我猛地睁开眼睛,怀中的那份温软,已经消失不见。

  我看到,离恨烟正蜷缩在玉床的角落里,她用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黛紫色长
裙,死死地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
此刻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正死死地,
盯着床单上那一片早已干涸的、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那是……她自己的处子之血。

  她把我吵醒了。

  我的大脑,随着她的尖叫,传来一阵阵宿醉般的、撕裂般的剧痛。昨夜那疯
狂的一幕幕,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入了我的脑海——她中毒后的痛苦与淫
靡,我为了救她而做出的疯狂举动,我们之间那充满了痛苦与快感的、第一次的
灵肉交合……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脸「轰」的一声,瞬间涨得通红。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羞耻感与罪
恶感,将我彻底淹没。

  我赶紧把她从怀中放下,或者说,我是狼狈地,从她的身边滚开,连滚带爬
地从床上下来,手忙脚乱地,将自己那同样赤裸的身体,用散落在地上的、破烂
的衣物,胡乱地遮掩住。

  「我……我……」我张开嘴,想要解释,想要道歉,但我的喉咙,却像是被
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离恨烟没有看我。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象征着她十八年纯洁与贞操彻底终
结的血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无声地滑落。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是一种混杂着哀愤、屈辱、羞耻,以及……一
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身体深处那高潮余韵所带来的、奇异的爽感的颤抖。

  她的脑海中,此刻一片混乱。昨夜那被毒火焚身的痛苦,那失去理智后的疯
狂索求,那被强行闯入的撕裂剧痛,以及……那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向云端,让
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前所未有的极致快感……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最混乱的梦
魇,在她脑中反复交织、回放。

  她恨我。恨我趁人之危,在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夺走了她最宝贵的东
西。

  但她的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是这个男人,用他自己的身体,
将她从死亡的边缘,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而她的身体,更是背叛了她的意志。那被「销魂蛊」彻底改造过的、变得异
常敏感的身体,此刻虽然不再有毒火的焚烧,但昨夜那场极致的交欢所带来的余
韵,却如同最醇厚的美酒,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令人回味无穷的、
酸爽的印记。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小穴深处,此刻还残留着被那根火
热巨物狠狠贯穿、填满的、那种又胀又麻的、奇异的满足感。

  这种身心的撕裂,这种理智与本能的对抗,让她几乎要彻底崩溃。

  我看着她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我的心,像被刀割一般。我知道,任何
的解释,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还在回味着昨夜那销魂蚀骨的舒爽,回味着她那紧致而又温热的包裹,回
味着她在我身下那高亢而又淫荡的娇吟。但我的理智,却在不断地告诫我,我必
须,立刻,回归那个正人君子的姿态。

  我强行压下心中所有的旖旎念头,也压下那份不争气的、再次有些抬头的欲
望。我踉跄着站起身,从一旁的水盆里,盛了些清水,又找来一块还算干净的布
条。

  我端着水,走到床边,不敢去看她那赤裸的、诱人的身体,只能将头偏向一
边,声音沙哑地说道:「你……你身上……还有些污秽……我……我帮你擦擦吧……」

  我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心虚,而剧烈地颤抖着。

  离恨烟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通红的、还带着泪痕的眼
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她或许没想到,我在做出了那般「禽兽不如」的事情之后,竟然还会……还
会如此「体贴」。

  她看着我那副因为尴尬和害羞,而脸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一样的、手足无措
的窘迫模样,看着我那双始终不敢直视她身体的、躲闪的眼睛。她心中那股滔天
的哀愤与屈辱,竟在这一刻,鬼使神差地,消散了些许。

  她没有说话,只是猛地,从我手中,抢过了那块布条。

  她的动作,带着一丝羞恼,一丝决绝,指尖却在与我交错的瞬间,不经意地
划过我的掌心,那触感冰凉而又柔软,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我,她恨的不是我,而
是这该死的命运。

  然后,她便当着我的面,拉开了那件裹在身上的、早已破烂不堪的长裙。

  她那具完美的、不着寸缕的、还带着我们二人欢爱痕迹的玉体,就那样,毫
无保留地,再次暴露在我的眼前。

  我的呼吸,再次,为之一滞。

  她没有再看我,只是红着脸,咬着下唇,用那块布条,沾着清水,开始默默
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她擦拭着自己的大腿内侧,擦拭着自己的小腹,擦拭着
那些早已干涸的、属于我们二人的、爱的印记。

  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带着一种近乎于自虐的、想要将昨夜所有痕迹都
彻底抹去的决绝。

  而我,则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原地。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
不敢看她,却又无法将目光,从她那具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胴体上,彻底移开。

  整个花魂阁,再次陷入了一片充满了奇妙与尴尬的死寂之中。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那淫靡的气息。

  而我们之间,那根名为「纯洁」的弦,已经彻底断裂。

  今年,河神决定寻两名童男童女献祭。

  而门外,马车压过化了一半的雪,留下黑色的车辙,与蹄印。

             第十章:少年与少女

  花魂阁内,死寂无声。我和离恨烟,两个刚刚失却了童贞的少男少女,在这
充满了血腥与罪恶的巢穴中,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充满了极致尴尬的对峙。

  她红着脸,咬着下唇,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而我,则像一尊石像,僵
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也不是,不看……怎么可能移得开视线……

  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要将昨夜留下的每一丝痕迹,都从她那完美无
瑕的玉体上,彻底抹去。清水顺着她雪白的肌肤缓缓滑落,流过她平坦的小腹,
流过她修长的大腿,最后,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朵朵微不可察的水花。

  这本该是一副极具美感的「美人出浴图」,但我的心中,却只有无尽的煎熬。

  很快,她便擦拭到了自己的胸前。她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拿着湿布,轻轻地,
在那对因为昨夜的疯狂而显得格外红肿、饱满的雪峰上,缓缓擦拭。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那颗早已挺立如红梅的乳尖时,她的身
体,猛地一颤!

  「嗯……」

  一声极其轻微的、充满了异样情愫的闷哼,从她的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溢
出。

  我心中一凛。我知道,那是「销魂蛊」的余威。那霸道的蛊毒,虽然已被尽
数排出,但它对她身体的改造,却是永久的。她的身体,从此便会变得异常敏感,
特别是……这些曾被我用最原始的方式,探索过、品尝过的禁地。

  离恨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那张清丽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如同火
烧一般。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试图用疼痛,来压
制住身体里那股不合时宜的、如同电流般的酥麻快感。

  她加快了擦拭的速度,想要尽快结束这场对她而言,充满了羞耻的「自我清
洁」。

  然而,当她的手,带着一丝颤抖,缓缓地,探向自己腿心那片最神秘、最私
密的幽谷时,她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不可避免地,要擦自己的双乳和幽谷。

  可是,或许是受蛊的影响,这两个地方极度敏感。她咬着牙,强忍着那股从
身体最深处涌出的、陌生的、却又带着一丝致命吸引力的快感,但那一声声压抑
不住的、充满了淫靡意味的轻哼,却依然不受控制地,从她的唇齿之间,泄露出
来。

  「嗯……啊……不……」

  那声音,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我的心脏,也再次,点燃了我
体内那刚刚才平息下去的欲望之火。

  终于,当她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又一次,在无意中,重重地划过那颗早已被
快感折磨得红肿不堪的、最敏感的花蕾时——

  「啊——!」

  她再也无法忍受。一声高亢到几乎要将整个花魂阁都震塌的、充满了极致欢
愉的尖叫,猛地从她的口中,爆发而出!

  她的身体,如同被拉满的弓弦,猛地绷直!那纤细的腰肢,以一个惊人的弧
度,高高地向上弓起。一股晶莹的、滚烫的爱液,如同山洪暴发般,从她那不断
痉挛、收缩的小穴深处,猛地喷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淫靡而又凄美的弧线,
最后,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她竟然在我面前,仅仅只是因为擦拭自己的身体,就……就忍不住尖
叫着高潮了!

  高潮的余韵,如同潮水般,一遍遍地,冲刷着她那敏感而又脆弱的身体。她
软绵绵地瘫倒在玉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早已被欲望
的潮水所淹没,只剩下迷离与空洞。

  许久,她才从那极致的快感中,缓缓地回过神来。

  当她意识到,自己方才,当着我的面,做出了何等羞耻、何等淫荡的事情之
后,一股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羞赧,瞬间将她吞噬。

  「李邵……别看!别看!!」

  她发出一声充满了绝望与羞愤的、如同杜鹃啼血般的哀鸣。她用那件早已破
烂不堪的长裙,死死地蒙住自己的头,像一只受了伤的鸵鸟,再也不敢看我一眼。

  我……我现在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那间让我快要窒息的内堂。我站在门外,看
着地上那些散发着恶心气味的、合欢教徒的死尸,我决定找点事干。

  我开始清理血水。

  我用破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地板上的血污。我用尽全力,想要将这满
屋的,自己的罪恶,连同我心中那份无处安放的欲望与尴尬,都一同擦去。

  不知过了多久,离恨烟终于将自己擦拭干净。她从那早已死去的妖女身上,
扒下了一套还算完整的、火红色的劲装,自己穿上了。那火红的颜色,穿在她身
上,与她那清冷的气质,形成了一种极为强烈的、充满了矛盾与诱惑的美。

  她默默地,从一旁的水盆里,又打了一盆清水,然后,缓缓地,走到了我的
面前。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也……擦擦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也带着一丝无
法掩饰的疲惫。

  我「嗯」了一声,从她手中接过水盆,也开始默默地擦拭自己身上的血污。

  她的目光,却在此时,不自觉地,向我的下半身看去。

  从我那身同样破烂的粗布长裤的缝隙中,她清晰地,看到了我胯下那根因为
方才那香艳一幕,而又不争气地,再次高高翘起的阳具。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我清晰地看到,她那双刚刚才恢复了一丝清澈的眼眸,瞬间,又被一层迷离
的水汽所覆盖。而她那火红色的裙摆之下,似乎……似乎又有某种晶莹的液体,
不受控制地,缓缓渗出。

  她的穴,竟又开始微微濡湿。

  她那双纤长却又带着一丝肉感的美腿,下意识地微微并拢,仿佛在用这种方
式,来抑制那从腿心深处传来的、不受控制的悸动与空虚。

  我强迫自己不去那样想她。那是一种亵渎。

  我一点点擦拭自己。

  不管怎么说,在经历了这场充满了极致尴尬的「清洁」之后,我们现在,都
已经干干净净了。

  我们决定,再在此地,歇息一个时辰,待体力稍稍恢复,便立刻离开这个充
满了罪恶与不堪回忆的地方。

  我们再次,回到了那间充满了我们二人复杂气息的内堂。

  她有些有气无力,默默地,靠在了我的肩头。

  气氛,有些尴尬。

  「对不起。」

  终究,还是我先开了口。我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真诚的歉意,「我……
我别无他法。我……不是想趁人之危。」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在我肩上,轻轻地蹭了蹭。

  许久,她那如同蚊蚋般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我明白……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那……」

  我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道,「那我们就……忘掉这一切,可以吗?」

  我希望,我们能够回到最初。回到那个我还是一个单纯的郎中,她还是一个
清冷的女侠的时候。

  然而,她却没理会我。她只是,将头在我肩上,靠得更近了些,仿佛在无声
地回应着,又或许,是在拒绝着那份『遗忘』。

  我们各自从红袖坊那堆积如山的华服中,换上了一套干净而又合身的衣服。
我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袍,她则选了一套素雅的、不染尘俗的白色长裙。

  我们手挽着手,走出了那扇沾满了血污与罪恶的大门。阳光刺眼,照在我们
身上,仿佛要将我们身上那股源自地狱的、淫靡与血腥的气息,彻底驱散。

  坊外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依旧是一片繁华景象。没有人知道,
就在方才,一墙之隔的红袖坊内,刚刚上演了一场何等惨烈、何等香艳的、正与
邪的较量。

  我们二人,面色平静,步履从容,就好像一对刚刚从绣庄里挑选完心爱之物
的、再也正常不过的富家情侣。仿佛,这坊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的人生,早已在这短短的一日之内,发生了
翻天覆地的、再也无法回头的改变。

  离恨烟在城里的车马行,雇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送我们来到兰陵城外的山
脚下。一路上,我们相顾无言,只有车轮滚动的「咕噜」声,和我们彼此之间,
那沉重而又带着一丝微妙情愫的呼吸声。

  我们回到了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山林。

  我将那口漆黑的铁锅,仔细地清洗干净,然后,送还给了山那头的孙老汉。
他看到我,很是惊讶,问我妹妹的病如何了。我只是告诉他,病已痊愈,我们即
将远行,特来归还铁锅。

  他没有多问,只是叹了口气,收下了锅。至于我们借走的衣服,则再也没办
法还回去了。就当是我用父亲留下的银子,强买回来的吧。

  我们一路沉默,顺着那条隐秘的地道,返回了我曾经的……家。

  然而,呈现在我们眼前的,不再是那间充满了药草清香和父子温馨的、小小
的草庐。

  而是一片,被大火焚烧过后的、漆黑的废墟。

  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以及……散落在灰烬之中的,五具早已被烧得面目
全非的、蜷缩在一起的焦黑尸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肉被烧焦后的味道。

  我的身体,猛地一颤,那股一直被我强行压抑在心底的、排山倒海般的悲痛,
在看到眼前这副景象的瞬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将我
彻底淹没。

  我能从那尸骨的高度和位置,清晰地,分辨出,哪一个是……我的父亲。

  「爹——!」

  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如同野兽般的哀嚎。我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
那片冰冷的、混杂着骨灰的灰烬之中。

  我又一次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仅仅是几天之前,我的人生,还在那平淡之中。我还是那个只知采药、制药、
读几句歪诗的乡野少年李邵。我的世界里,只有父亲,只有那间小小的草庐,只
有这片宁静的山林。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我的脑海中,多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诗忆和剑艺。我的手中,多了一柄名为
「临渊」的、能轻易取人性命的绝世神兵。我的身边,也多了一位身姿窈窕、武
功盖世、与我有了最亲密关系的绝色女子。

  可我失去的,是我救我,养我,给我新的名字,给我新的人生的父亲啊!

  那个会在我生病时,无微不至地照顾我;那个会在我写出得意诗句时,拍着
我的肩膀,欣慰地笑着;那个会在我迷茫时,用他那朴素的、充满了人生智慧的
话语,为我指点迷津的……唯一的亲人啊!

  「爹……孩儿不孝……孩儿没能保护好你……孩儿……回来了……」

  我蹲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入那片冰冷的灰烬之中,失声痛哭。我的哭声,
沙哑、绝望,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

  离恨烟静静地站在我身旁。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来安慰我。她只是静静
地,陪着我。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两行清泪,也顺着她雪白的脸颊,无声地,
缓缓滑落。

  她,也在这次独自下山的历练之中,失去了自己的、最宝贵的童贞。

  她的身体,被那霸道的「销魂蛊」所支配,被那最原始的欲望所吞噬。她在
最不堪、最失控的状态下,与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男人,完成了那禁忌的仪式。

  她的心中,也充满了屈辱,充满了哀愤。

  但她看着眼前这个正为了失去至亲而痛不欲生的少年,她那颗冰冷的心,却
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丝庆幸。

  是的,庆幸。

  她庆幸,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夺走她守护了十八年处子之身的,是
这样一个男人。

  她抬起那双含着泪的、清澈的眼眸,仔细地,打量着我。

  他叫李邵。他有着一头乌黑的、略带一丝不羁的头发,此刻正因为悲伤和雨
水的浸染,而凌乱地贴在额前。他的眉宇很英气,带着一丝属于剑客的凌厉,但
当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你时,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却又透着一种属于诗人
的、淡淡的忧郁。他的鼻梁很高挺,嘴唇的轮廓分明,此刻正因为死死地咬住,
而显得有些苍白。

  他并非那种让人一眼就感到惊艳的、俊美无俦的男子。但他身上,却有一种
极为独特的、混合着潇洒、儒雅与善良的复杂气质,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便被他
所吸引。

  特别是,当他为了守护自己,而拔出「临渊」的那一刻;当他为了救自己,
而毫不犹豫地用嘴为自己吸出毒血的那一刻;当他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将自己
那充满了生命力的火热,送入自己身体的那一刻……

  他那张清秀的脸上,所展现出的那份决绝,那份担当,那份不顾一切的爱意,
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她想,自己的处女,自己的第一次,若是给了这样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或许
……或许也算不上是什么无法接受的「离恨」吧。

  山间的风,吹着。

  风,吹干了我们脸上的泪痕。

  风,也吹走了这片废墟,吹走了那些曾经的温暖与回忆。

  风,吹熄了她的幼稚。

  风,更是吹走了一切,让我留在这里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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